兩人從靈魂幻境出來,楚凝首先看到的,是酒樓內敞開的窗戶。她移開目光,一下子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李年和陶酒。
修也睜開眼睛。
兩人重新甦醒過來,李年有一瞬間的疑惑,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
「靈魂幻境?」
楚凝一點都不意外這傢伙知道靈魂幻境,她點了點頭:「不好意思,不過這個辦法最快了。」
「算了。」李年沒有糾結,他只是悄悄皺了皺眉頭,很快便舒展下去。
「找到什麼了?」
「你們倆最後一次見面,你給陶酒喝了一杯紅欽茶,然後——他身體應該是出現了一些變故。」楚凝解釋到:「他用替魂術蒙蔽了你,所以你不知道。」
就在此時,一旁的陶酒也慢慢地醒過來。楚凝覺得他應該聽到了自己說的話,但是陶酒似乎比她想像的更為冷靜,至少,現在的陶酒只是從桌子上起來了而已。他臉上沒有了笑容。
等一下——楚凝心中一顫。
陶酒,是鬼族。
鬼族只有修煉過才能使用替魂術,這是修告訴自己的。而且面前的陶酒,雖然看上去就是一個少年的模樣,但是卻不能否認,他就是一個玄族,是徹徹底底的,通過無數歲月從鬼族晉升成為亞仙的玄族。
他的本源是鬼族——他應該知道替魂術。
所以,現在的他,分明是已經知道在座的人都知道了他內心隱藏的東西,因此才這樣冷靜。
原來是這樣。
「你在進入靈魂幻境的時候,已經知道了?」很顯然,李年也知道了這一件事,他轉過去陶酒的位置。
「我當然知道。」陶酒說到:「靈魂幻境,尤其是鬼王釋放的靈魂幻境,進入之後我無法抵抗,但是在進入之前,我還有一瞬間的機會。」他看向楚凝:「雖然你最後的金鈴有點意思,但是不足以困住我。我只是——」
「只是覺得,好像到這種程度,沒有什麼必要去隱瞞了。」
「他剛才是自己進去靈魂幻境的。」修在一旁說到。
李年皺了皺眉頭,他大概是看了看自己的朋友,並不太懂陶酒在說些什麼:「你們誰能解釋一下,你們在說什麼?」
「我自己說吧。」陶酒搶在楚凝面前開口,他忍不住還是嘆了口氣,他看著李年,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不要覺得我奇怪。」
「......」
「其實——我不能喝酒,我的身體,對任何酒液,過敏。」
「......」
這傢伙不是認真的吧?
楚凝轉過頭去,很顯然,就連一旁的修,也是非常驚訝。
「過敏?」李年這下是徹底皺緊了眉頭:「就算你有什麼顧慮不願意告訴我,也不需要跟我說這樣的理由。你覺得我智商很低嗎?」
「我是智商多低才會想用這個做藉口?」陶酒這下朝著李年翻了個白眼,將他的話拋回給了他:「什麼理由都比這個好吧?我真要騙你,還用跟你說這個?」
「......」就算是李年,此時似乎也有些反應不過來:「所以——這是真的?」
「你不信我可以喝給你看。」陶酒瞥了瞥李年:「我不在你面前喝酒,確實有一部分是因為尊重你,希望陪你喝的是你喜愛的茶葉,而不是酒,我確實不喜歡茶,但是不是討厭到完全不碰的地步。我不在你面前喝酒,其實是因為,如果我一喝酒,我就會過敏。可能他們倆就知道了,我過敏的時候,渾身都會痛。」
陶酒看了看楚凝和修。
李年看了過來,楚凝很給面子地連忙點頭確認。
「那你為什麼還喝酒?」李年終於問出了一個楚凝也很好奇的問題。
「因為我喜歡啊。」陶酒瞪大了眼睛,他的表情上,似乎還帶著一點疑惑,就像是在疑惑為什麼李年要問這麼一個奇怪的問題。
「......」楚凝覺得李年現在可能也是反應不過來。
陶酒這傢伙的愛好真是要命,每一次喝酒,都會要他的命——嗯,也不對,這傢伙本來就是鬼族,再要命也死不了。
「沒有什麼辦法控制嗎?」修在一旁問到。
陶酒搖了搖頭:「沒有。鬼族沒有身體,就算我現在成為亞仙,修出了身體,但是也不是完全和人類的身體一樣,但是我無論怎麼變化,只要碰到酒,就會感覺到渾身刺痛。」
「所以你喝了紅欽這種用酒水澆種的茶葉,也出現了這樣的症狀。」
「對......」陶酒低下頭去,十分懊惱:「所以我故意跟他說,那就是酒,所以他以為自己新研製出來的茶葉還有問題,我也知道,恐怕這件事情,也瞞不下去了——所以,我提出了約定。」
楚凝眯起眼睛:「約定是你提的!」
「算是吧。」陶酒頓了頓,隨後說到:「不過我真的想要培養出一種茶葉來,這也是他給我的靈感。」此時,他抬起頭來,看向了李年的位置。
看得出來,李年此時不知道應該如何應答,他最終,只能輕輕嘆了口氣。
「諷刺的是,我將自己的感覺封閉了一部分,屏蔽了關於酒的感覺,然後我發現——我喝酒,再也不會出現過敏的情況!」
陶酒在此時冷笑一下。
「然後我就瘋了,我瘋狂地去喝酒。以往的我,因為喝酒會過敏,所以我總是只有自己的時候才悄悄喝。但是當我封閉了我的感覺,我為了驗證自己是不是真的沒事,就開始喝喝很多的酒——你們知道嗎,酒鬼這個稱號,就是這時候來的。」
「諷刺吧?人人都看見我喝酒,大家都喊我酒鬼,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看見的那些被我喝下的酒,對我來說,其實就是涼水!」
陶酒說到最後,情緒似乎開始爆發起來,他頗為激動地將桌子上的酒杯掃落在地。
清脆的聲音使得酒樓內的其他NPC看了過來。店員也飛快地朝著這邊走過來。李年抿了抿唇,率先站了起來。楚凝看見他對著店員說了幾句,隨後轉回來。
「我們——還是回去紅欽吧。」
....
楚凝不知道這件事情算不算是解決了,她有些不太理解地跟著修回到了紅欽,陶酒在說完剛才的話之後,似乎再也不想說話了。他放在心中很多年的秘密,其實已經過於沉重,他不想讓旁人知道,就連他視為摯友的李年,恐怕也不能讓他毫無顧忌地開口。
就像他剛才,就算他已經決定了要說出來,但是還是對李年說出他的懇求。
——你不要覺得我奇怪。
陶酒心中,其實也不是很豁達,有一些東西,他看得很重,而且不敢輕易觸碰。
在一定程度上,他其實挺孤獨的。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身份不同,地點不同,歲數不同,際遇不同,但是楚凝此時看見的這個陶酒,卻還是和當初她看見的木元夜重合起來。
仿佛,他們都是這樣的「人」。
不過這樣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就連楚凝自己,也再都想不起來,為什麼自己在那一瞬間會有這樣的想法。
紅欽茶園內其實工人不多,不過因為是白天了,所以楚凝還能看到附近走動的人們,那些人似乎都看見了李年,因此紛紛快步走了過來。
幾個人來到了一間小茶室內,陶酒已經恢復成他原來的樣子。剛才那個癲狂的少年,已經消失了。
楚凝覺得有些惆悵,他只是來問個地點的,但是還被迫看了一段劇情。
「所以,尋福樓在哪?」這個問題楚凝自己都不想再問了。
「我們當時定下約定,要培養出一種最濃郁的茶——甚至要比酒更濃郁。沒有成功之前,不能使用法術,只能依靠像一個普通人的身軀一樣去培植。不過現在這個約定也沒有用處了,畢竟我知道了這個約定背後的原因。只是,我也不知道尋福樓在哪,還要看他。」
這兩隻NPC之間的交流楚凝並不想要了解,她已經在奇陣和陶酒這個人身上耗費了一天時間,很快她就要帶著陸斯年前往震旦神廟。現在找不到尋福樓,萬一到時候她從神廟回來,連陶酒也找不到了呢?對於楚凝來說,任何事情,都應該先確定了再說。
當然,關於修的任務,那還是交給他自己去觀察。而且剛才李年親口說到,約定已經沒有用了,恐怕修的解除約定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吧。
楚凝看了一眼修,此時他低著頭,似乎在思考些什麼東西。
嚴格上來說,李年和陶酒的任務恐怕還沒有完結,紅欽這一種茶,很明顯還不是最佳的茶葉,在陶酒當時第一次喝到的時候,因為他還沒有屏蔽自己的感覺,所以喝到的是酒味,而在酒樓的時候,因為他屏蔽了感覺,因此喝到的,才是茶味。也就是說,只要有一點點酒,他應該能夠嘗到的,其實還是酒。
而且這兩傢伙之間的一些在楚凝看來什麼都不算的矛盾,其實還沒有完全解決。
只是,她沒有接到任務,只能還是靠修自己去處理了。楚凝這樣想到,終於轉回頭去。
被三雙目光盯著的陶酒終於反應過來,他抬起頭來,這一次,他總算沒有逃避這個問題。
「就在,就在紅欽茶園裡面......」
「茶園裡面?在哪裡?」
「奇陣當中......」
「你開玩笑吧?」楚凝皺起眉頭:「我剛從那裡出來。」
「奇陣當中,二十六種機關,每一種對應的場景都不一樣。機關一動,奇陣內場景也會變化。尋福樓就在裡面,但是,這個建築,會不斷地切換它所在的機關對應的場景,我需要感應才能知道它在哪一個機關當中。」
這下楚凝感覺更麻煩了:「我破壞了天機匣。」
「......」陶酒震驚地抬起頭來:「你說真的?」
「......」
陶酒用一副「你真乃奇人」的目光看著自己,這讓楚凝心中默默一抖,她問到:「該不是——就不行了吧?」
「哦,這倒不是。」當然,運氣似乎還在楚凝這一邊,她聽到陶酒這樣說到:「天機匣幾乎不可能被破解,我不知道你怎麼做到的,但是就憑這一點,你就足以通過奇陣。」
陶酒嘆了口氣:「你是完全毀壞了匣子,還是將銀珠取了出來?」
原來這傢伙也知道銀珠。楚凝眯了眯眼睛:「我只是取出了銀珠。」
「那還好。」陶酒說到:「我自己的事情......算了,慢慢再折騰吧,跟我來。」
「?」
面對著楚凝疑惑的目光,這個有些頹廢的NPC一改剛才的臉色,他站了起來,說出了一句話——
「我們再進去奇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