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站在空無一人的中堂上,面前是整扇大門。大門緊緊閉上,她走到門前,雙手搭在了門上。
兩個門環是金屬打造的,散發著鋥亮的黃銅色光澤。
楚凝雙手用力一推,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門往外緩緩打開,楚凝眯起眼睛看過取錢,門後依舊是一片黑暗的樣子,這個宅子就像是位於虛空當中的一粒塵埃一樣,完全的黑暗之下,無邊的寂寥忽然從楚凝心中出現。
她渾身一抖,那陣突如其來的感覺才緩慢減弱一點。
不過,楚凝是真切地感覺到,在剛才那一瞬間,在她打開門的瞬間,她是真的——感覺到了一陣孤獨。
楚凝想了想,隨後往門外走去。
在她走出大門的剎那,一陣細碎的沙沙聲音從她耳邊響起,就像是從幾個世紀之前使用的收音機中忽然產生的電流聲音。
剛才的絕對的寂靜被打破了,楚凝恍惚間覺得,她就像是從黑洞當中回到正常的宇宙一樣。
在短暫的沙沙聲音之後,她「穿過」了那片黑色的環境,聲音逐漸減弱下來,就在此時,一陣白光撕開黑暗,直接沖了進來。
楚凝下意識地眯起眼睛,就在這一刻,她踩在了地面上。
「咔啦啦……」
同時,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忽然從她身後傳來。
楚凝回頭望去,她發現,原本一片黑暗的背後,此時已經變成了一條走廊,走廊上掛著已經亮起來的燈籠,她轉回來,前面也是一條走廊,燈籠安靜的掛在廊檐下,還沒有被點亮。
而在她的腳下,散落著一大堆玻璃。
鏡子,碎了。
在她走出來的那一瞬間,碎了。
楚凝心中一松,她只是猜測而已,沒想到,原來鏡子世界中的大門,真的就是出口。
她回頭看見的,是半條已經亮起燈的走廊,她面對著的,是另外半條還沒有亮燈的走廊,說明她剛才確實只走了半條走廊。
當然,和剛才她所看到的鏡子世界不一樣,前面不再是和她走過的宅子一樣的場景,楚凝看到,走廊盡頭,是一扇房門。
更奇怪的是,這一條走廊盡頭,只有這一扇房門。
周圍——什麼東西都沒有了。
楚凝心中一愣,她快步走到了那扇房門前。
這是一扇紅木房門,有著精緻的浮雕,糊著的白色薄膜,她看見,裡面沒有亮燈。楚凝推開房門,房門沒有上鎖,木門發出一聲聲年久失修的聲音,就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嘆息一樣。在楚凝剛剛推開門走進去後,房間中央,一道燭光忽然亮起。
那是一個放在房間中間圓桌子上的燭台,本應該鏽跡斑斑的燭台卻在火光的反射下發出鋥亮的金光,燭台渾身金色,上面放著一截完整的長長的白色蠟燭,蠟燭上還能看到清晰完整的浮雕。
蠟燭上,火焰是紫色的。燃燒了好幾分鐘,蠟燭一點也沒有減少。
這個房間....
楚凝稍微提起了一點注意力,她看了看前面的其他地方。這個房間很大,起碼有三十平方。除了正中間的一張沒有椅子的圓形桌子之外,桌子後面的牆壁上,放置著好幾個巨大的書架子,而房間左側,是另外一張方形的紅木桌子,一張完好的,刷著深紅色漆的太師椅放在桌子後,而且,椅子背後,又是一整面牆的置物架。
房間右側是一張紅木床,上面整齊地放著一套床鋪。楚凝看見,那床單上,繡著一隻騰飛的鳳凰。
鳳凰?
她輕輕一愣,就在此時,她回過頭去,在剛才她打開的門背後,兩扇大門上,也都刻滿了鳳凰形狀的浮雕。
而且,只要仔細看看,桌子上,書架上,還有置物架上,都有鳳凰的圖案,或者印記。
有點意思。
「鳳凰?」剎那間,楚凝的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了很多她以往忘記的細節。
——你現在這樣,抵禦不了鳳凰怒氣。
曾經,在修和自己去往鬼王宮殿沉寂之間的時候,和兩人初次見面的慕容焰,這樣對楚凝說到。
他的話中,明確地出現了鳳凰二字。
在這個世界當中,魔王和鬼王,甚至妖王都不一樣,畢竟無論是人,神,妖,其實都是同屬一個陣營,鬼族可以算得上是中立種族,至於魔族,是徹底的地下種族,就算在千年之前仙魔大戰最終造成地面上下空間分割,從而奠定了魔與其他種族的暫時性和平,但是不代表他們之間能夠和平往來,就算是慕容焰這樣的魔王,其實也不應該會經常性出現在地表世界。
鳳凰是火系神獸,上古鳳凰甚至帶有來自巨日的純種火焰,可以說和魔族有著屬性相剋的情況,但是楚凝在之前卻一直忽略了,慕容焰為什麼會和鳳凰扯上關係。
鳳凰和魔,本應該是相互對立克制的雙方。
而且,更令楚凝感覺到在意的是,在上次寂空城燈光節時,她在丹荊路找到了朱雀和青龍,他們在她從幻境中帶出了一塊他們指定的石塊之後,還迷迷糊糊地說了幾句話。
——精血開始外泄,怪不得我上次發現了守護者的蹤影。
朱雀那時候說的話,此時在楚凝腦海中終於爆炸開來。那一塊被楚凝取出來的石塊,是赤紅色的,如同潑上了鮮血一樣的紅色。
——守護者。
楚凝終於發現,朱雀這句話中,最重要的,是哪一條信息。
丹荊路亭子內的幻境當中,擁有著無盡火源,而且楚凝兩次進入幻境,看到的岩漿其實是不同的,在後面一次進入的時候,她明顯發現,岩漿不僅更為滾燙得厲害,而且,「水位」也上升了不少。
岩漿——開始瘋狂了。
無盡的火元素,加上赤紅的石塊,還有令青龍和朱雀這樣的聖獸露出如臨大敵的神情,除了鳳凰,楚凝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存在。
如果慕容焰真的和鳳凰有關,甚至用魔王靈力來換取楚凝的幫忙,恐怕看中的,就是她身上的迦樓羅傳承。
至於迦樓羅,除了神主這個稱呼之外,她被人熟知的另外一個稱呼,是冰雪之主。
冰火相剋,如果是看在這份上,慕容焰想要讓楚凝試試他想要做的什麼事情,也說得過去。
守護者——只是,如果剛才的猜測真的正確的話,那也就說明,朱雀口中的守護者,恐怕就是慕容焰。
作為魔王,如果真的是鳳凰守護者,加上楚凝曾經見過慕容焰,慕容焰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既然魔王沒有事情,那麼,楚凝只能想到一種情況——
鳳凰,應該是出事了。
那些曾經在她腦海中過去的記憶和線索,或者是她無意間看到的和當時的自己無關的信息,此時都漸次在她的腦海中展現出來,當她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之後,得出的,只有這一個最為合理的解釋。
楚凝還記得,當天,在朱雀說完那句話後,青龍也說了一句話。
「應該幻境還能再撐一段時間,如果到時候真的——」
那天,青龍沒有說完,不過,時隔多日,現在的楚凝,恐怕明白了青龍當時說的是什麼了。
沸騰的岩漿,朱雀口中外露的「精血」,當日自己親眼所見的上漲的岩漿水位,慕容焰說過的鳳凰的怒氣,在亞陽出現的魔王,不應該出現的魔族身份的鳳凰守護者,這些東西,都在向楚凝傳達出一個線索——
那個位于丹荊路的幻境,應該就是用來鎮壓鳳凰的陣法,岩漿和赤紅色石塊的異動,和慕容焰這個人的出現,和聖獸們緊張的氣氛,都在說明,鳳凰,已經在突破封印了!
終有一天,鳳凰會離開封印陣法!
楚凝眯起眼睛,在她想明白這件事情的時間,她的四肢開始發冷,她感覺到自己身體之內的血液都在往自己心臟流動,就像是支撐心臟繼續跳動,必須要全身的血液才能滿足一樣。她忽然間感覺到了一陣莫大的壓力席捲而來,到這時,她才猛地醒悟過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丹荊路,那個亭子,都是寂空城內的建築。
如果自己的猜想正確,鳳凰——就在寂空城內!
——如果到時候真的....
楚凝此時甚至想要飛回寂空城,好好地問問青龍,當天他沒有說完的後半句,究竟是什麼。
她不能賭,如果連聖獸和魔王都認真對待的東西,她不敢賭它在出來之後不會對寂空城做些什麼。
麻煩了。
此時的楚凝,獨自一人站在這亮起燭光的房間之內,而房間大門外,是一條筆直的走廊,走廊上的陣陣破碎的鏡子碎片反射著光芒,就像是一顆顆閃耀的寶石。在這個地方不能和外界通信,楚凝心急如焚,她快步往書架位置走去,她明白,現在的自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出去——她要離開這裡!
在她進來這個房間,明白了關於鳳凰的一些東西之後,此時的她,對於其他的信息已經不再關注了,她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出去。
她要聯繫自己的哥哥,她要問問楚修,現在的丹荊路,是不是還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