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庭大陸已經全部戒嚴，在這幾天之內，楚凝已經隱藏自己的身份，利用隱身斗篷走過了包括辰光城內的無數城市，她不僅發現黑棋閣的異動，而且還發現了更多的鄭氏NPC和士兵，比那天她悄悄來到夢庭將雲影和楚修救出來的木元夜帶出辰光城那晚還要多。

  在錢多多酒席開啟的前一天晚上，楚凝和修踏上了回去亞陽的路。

  冥翼魔蛇可以在夜晚隱藏身體，深紫色的顏色是最好的掩護色，楚凝披著長斗篷帶著帽子，魔蛇速度飛快，在半個小時內回到亞陽。

  冥翼魔蛇在距離夢庭最近的隆雪關降落，在剛到地面的時候，召喚的半個小時時限也已經到頭，魔蛇重新化成衣服落在楚凝身上。

  楚凝徹底地鬆了一口氣，果然，使用魔蛇這樣並非是正規坐騎的寵物來進行長途跋涉，還是有些冒險。

  兩人在三天多前去往夢庭，這一次也只有兩人回來，一方面，冥翼魔蛇駝的人數多，速度會減慢，另一方面，楚修也不放心回來。

  楚冰倒是想要回來，但是楚凝和楚修都說服她留在那邊，楚冰不知道的是，她的哥哥和姐姐，都認為這一次即將到來的大戰，會令得她更快的成長。

  「半夜了。」修看了看時間：「明天是幾點？」

  「早上九點開始。」

  「不是酒席嗎？」

  「錢多多還安排了表演。」楚凝眯起眼睛：「不過這樣最好，我有很好的時間空隙給我去找到洛華城城主。」

  楚凝見過一次洛華城城主，那是一個老人家，滿頭白髮，而且背部佝僂，不過似乎威信十足，確實是一城之主的感覺。但是楚凝還是覺得有些問題，她只是直覺感覺城主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但是她卻說不出來，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以及，這樣的想法，依據究竟是什麼。

  她覺得她需要去弄清楚這個問題，不然，她可能會一直想。

  「是不是還有什麼問題？」修看了看楚凝，問到。

  「上次的鏡面蟻......」楚凝才剛剛開口便忽然間想起來了：「哦你那時候下線了！」

  修只是露出了一點兒的笑容，當中的情緒看不清楚：「嗯——有點可惜。」

  「其實鏡面蟻還有很多秘密。」楚凝歪著頭，無論是紫衣男人，還是鏡面蟻本身的身份，加上它們詭異的作戰方法，都令楚凝心中一緊。對上鏡面蟻，不要說普通玩家，就連她自己，也不好對付。

  遊戲裡面不應該會設置這樣的怪物作為普通怪物的，而且，鏡面蟻后基本就是一個無敵的存在，如果沒有萬世書的弱點提示和靈火，龍蛟這樣的存在，加上無數優秀的隊員，楚凝不僅殺不死蟻后，還會被它反殺。

  所以，蟻后的存在就是一個有問題的情況，作為遊戲的難度壓制，蟻后顯然已經超標，至於原因，楚凝猜測，是因為蟻后也被其他的條件給激活了。

  也就是說，蟻后提前公布它的真實身份。

  鏡面蟻后，一直都是以男子的樣子示人，每一個人都以為它是方家主，按理說，蟻后和紫衣男人合作，得到了元蟲草，就應該將紫衣男人放回去，不要打草驚蛇，但是它想都不想，直接將紫衣男人殺死。

  也就是說，紫衣男人，應該觸及到了蟻后的底線。

  但是，紫衣男人死之前，他只提了一個要求——帶走一個人。

  那個人是誰——或者說，那個人，究竟是子空，還是沈堂？

  楚凝心中一跳，就在這一刻，她忽然間覺得，蟻后和洛華城，都可能對沈堂有想法！

  子空是蟻后生下來的半妖血脈，如果蟻后想要子空，當初就不會遺棄他，因此，很有可能，他們爭奪的，其實是沈堂——盛名滿大陸的神醫，沈堂。

  楚凝眯起眼睛，她忽然對修說到：「我們先回寂空城。」

  ....

  半夜的寂空城，雖然安靜很多，但是也還有許多的人影竄動，兩人沒有直接回到城主大殿，楚凝在建木枝幹下召喚出坐騎建木，直接往上飛去，建木飛入城內，按照楚凝要去的地方疾馳而去。

  此時，沈堂的醫館早已經關門了，而鐵匠鋪也是大門緊閉，楚凝繞到醫館背後，此時，她看見，在醫館背後的住房內，窗戶的窗格中透出室內的蠟燭光澤，裡面，還有一個正在看書的身影。

  楚凝跳落地面，她往醫館背後的小巷子鑽進去，在修有些疑惑的目光下，敲了敲透著燭光的窗戶。

  「誰？」

  聲音傳來，楚凝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是沈堂的聲音。

  按照她剛才的分析，雖然蟻后死亡，但是既然紫衣男人死亡，那麼恰好說明洛華城內也需要沈堂，而且紫衣男人一去不返，洛華城早就知道自己和蟻后的合約被撕毀，因此，趁著楚凝這幾天的消失，洛華城那邊，確實有可能對沈堂下手，因此楚凝才連忙來醫館看看情況。

  「是我，九尾。」

  不一會兒，窗戶便被打開了，沈堂身上披著一個小披風，在過來打開窗之前，他似乎正在看著醫書，桌子上正放著一支蠟燭。不知道為什麼，楚凝感覺他似乎精神又好了點兒。

  「城主——你怎麼敲我的窗子？」

  「沒什麼。」楚凝只能這樣說到：「我明天要去洛華城，到時候我會問清楚，他們和蟻后做過什麼交易。」

  「......」沈堂沉默了好一會兒：「我只希望子空平安。」

  他說話的時候，披風稍微滑落了一點兒，他抬起手去抓住自己的披風，露出了他乾枯瘦弱的手臂上的一顆鮮紅色的珠子。

  吸魂珠。

  楚凝嘆了一口氣，她忽然想起來，自己也應該最後去見吞葉藤一面了。

  有時候想想，NPC也不比任何人活得輕鬆。

  「等我的消息吧。」楚凝停頓了一會兒：「對了，你小心點自己的安全。」

  「啊？好！」沈堂不明所以，但是還是答應下來了。

  從他的窗戶離開，楚凝和修回到了大街上，楚凝先去找到了郝慕安，吩咐她派遣一部分士兵在沈堂醫館附近巡視。隨後，她重新走出了城主大殿。

  半夜，兩點。

  楚凝抬起頭來，今晚的月亮還算挺圓，遊戲當中一共有75個大陸，一共五個太陽，五個月亮，日月會在大陸當中遊走，遠的時候有些大陸根本就看不到月亮，但是太陽就會比較穩定，不過今夜，月亮剛好就在亞陽大陸上方，散發出柔和的黃色光澤。

  「我先去找一下吞葉藤，結束一個任務。」

  聽到楚凝的話，修皺了皺眉頭，說實話，他不喜歡那個吞葉藤。

  「我和你去。」但是，他更不願意楚凝一個人去。

  「你不用休息嗎？」楚凝看了看他：「跟著我到處跑？」

  修聞言只是笑了笑：「那你怎麼不用休息？」

  「......」楚凝頓住：「我就——現在事情比較多。」

  「我事情也比較多。」

  楚凝瞪了他一眼：「你就吹吧，你哪裡有事情？」

  「陪你啊。」修笑眯眯地回答，似乎對楚凝這麼合作地問出這句話感覺到很滿意。

  「......」楚凝眯起眼睛，她不自覺地想要勾起嘴角，不過她及時轉過身去：「那好吧，趕緊走！」

  ....

  吞葉藤的山洞中德幻境，兩人已經非常熟悉，一下子就破除了，楚凝先走進洞內，此時吞葉藤還是被捆在王座上。他聽到聲音，將頭轉了過來。

  「又是你。」吞葉藤哼到：「我不是說過，沒有——」

  「我找到她了。」

  「什麼？！」吞葉藤頓時從王座上蹦起，但是封印陣法將他一下子拉著回去了王座上，他劇烈地掙扎著，但是卻毫無作用。

  原本這個傢伙才是顏葉和融城的罪魁禍首，但是現在他的樣子，其實又比誰更好過呢？

  「你，你告訴我！」

  「顏葉已經進入輪迴。」楚凝的一句話讓吞葉藤冷靜下來：「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因果的變化嗎？」

  「......」吞葉藤忽然間冷靜下來，他看了看楚凝：「輪迴又怎樣，她擺脫不了。」

  「本來她是可以擺脫的！」吞葉藤雙眼慢慢變紅。

  楚凝並不喜歡他這個樣子，不過這也只是一個NPC，她喜不喜歡，又有什麼所謂。

  她雙手抱在胸前：「隨便你怎麼想，反正我約定已經做到了。」她從背包當中取出那個刻著葉字的令牌，拋給了吞葉藤。

  令牌落在王座上，楚凝正要轉身離開，就在此時，王座上忽然間迸發出了一道金光！

  「小心！」

  楚凝忽然感覺到自己側面傳來的一陣陣炙熱的氣息，她只聽到修的一聲呼喊，她心念一動，肩上的鳶鳥化成火焰薄膜攔在身前。

  金光從令牌邊緣滲出，就在此時，令牌忽然間完全碎裂。

  而那些束縛著吞葉藤的束縛紅光，也在此時，忽然間全數消失不見！

  楚凝心中一驚——吞葉藤，竟然被解除了封印！

  修已經一下子往前邁開好幾步，楚凝也是一副戒備的樣子望著吞葉藤，不過被忽然而來的變故嚇到的吞葉藤，此時卻呆在了王座上。

  「怎麼回事！」吞葉藤神情緩慢地染上了一絲瘋狂：「怎麼回事！我的因果之力呢，去哪裡了！」

  楚凝皺起眉頭，藤類之王的暴躁氣息還是讓她稍微感覺到了一點兒不舒服，她後退了一點兒。

  「什麼意思？」她問到。

  吞葉藤赤紅著雙眼看著楚凝：「不可能——你說她已經進入了輪迴。」

  「沒錯。」楚凝看了看吞葉藤，此時此刻，她怎麼也應該明白了，當初，吞葉藤殺死融城，因此分擔了原本三人平衡的因果之力，顏葉輪迴，因果之力不除，所以吞葉藤感覺得到，但是令牌上竟然還留著顏葉的一點兒法力或者是殘魂，最終，在令牌回到王座的時候，最後的一點力量，將吞葉藤的封印解除。

  所以，吞葉藤才說——不可能。因為顏葉不在這裡，不可能解開封印。

  但是，顏葉不僅解除了封印，還抽走了他分擔的因果之力。

  楚凝不知道顏葉這個舉動究竟是因為什麼，或者只是覺得吞葉藤已經被封印這麼多年了，因此想要放過他，反正自己都進入輪迴了，一切也應該結束。不過看吞葉藤扭曲的神情，或者顏葉的這個舉動，正好成為甩在他臉上的一巴掌。

  吞葉藤，他連為顏葉承擔因果之力的資格——都沒有。

  「為什麼！」

  吞葉藤都快成為十萬個為什麼了，就知道問。

  楚凝看著他似乎沒有想要攻擊的感覺，她只能壓著自己的不耐煩，說到：「封印解除不好嗎？」

  「她為什麼要解開我的封印？」吞葉藤說到：「因果失衡，她以為她是救世主嗎！」

  「她是不是救世主我不知道。」楚凝皺起了眉頭：「但是，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不，不是我！是融城！」

  「你被封印這麼久，不僅沒死，還進階成藤類之王，而融城，從修真者領袖，變成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誰更慘一點。」

  「那是他......自找的。」吞葉藤的聲音有些顫抖，很明顯，這樣的話，他自己說出來，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隨便你怎麼想。反正你自己心裡知道誰是無辜，誰是始作俑者。」楚凝頓了頓，此時她站在修的後面，看不清修的表情。

  「那麼你覺得呢？」吞葉藤大概是找不到什麼聊天的人，他抬起頭來看著楚凝：「你覺得——我做得很錯嗎？我一切，都從顏葉的利益出發！」

  「你愛顏葉，顏葉不愛你，看起來這就是問題。」楚凝歪著頭：「不過你忘了吧，顏葉是什麼存在，上古鳳凰木！她做什麼事情，需要你來做決定嗎？」

  楚凝眯起眼睛，神情凌厲：「任何高傲的人，都不屑於讓其他人幫自己做決定。你殺死融城，為顏葉鋪下一條康莊大道，但是你卻沒有想過，她要不要這樣做。」

  「你的愛很狹窄。只會自己考慮，卻不打算給對方拒絕的機會，你只是為了自己好過。」

  楚凝看著吞葉藤，她看見吞葉藤有些頹廢地坐在王座上，她其實很少會被NPC挑起情緒波動，但是，吞葉藤，已經是第二次讓她發怒了。

  不過，正因為楚凝情緒波動得厲害，她卻沒有看見，此時站在自己前面，背對著自己的修，肩膀竟然在微微顫抖。

  楚凝永遠都不知道，她剛才說的話，究竟給修造成了什麼樣的感受。

  ——但是你應該清楚，最難掌握的，是人心，當你可能考慮完了一切事情之後，你又怎麼知道，她一定會那樣做呢？既然你願意到時候送她走，那是不是也有一種可能，就是她可能會選擇留下來陪你？

  修呆立在前，如果楚凝此時看見他的表情，就會發現，其實他和吞葉藤的表情竟然是一樣的，他握緊了雙拳，甚至說不出來一句話。一陣陣由輕微逐漸變成沉重的疼痛從心臟位置傳來，他此時，腦海中，想起了曾經伏羲對他說過的話。

  伏羲說，最難掌握的，是人心。

  楚凝剛剛說，你只是為了自己好過。雖然她並不是對著自己說的，但是那番話，竟然可以完全轉移到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