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看著燭龍，面前這一個信誓旦旦地說唯有她留下來才是最正確安排的人，此刻正死死地看著她，目光深沉，而且她看不到任何應該要出現在對方眼中的光芒。
燭龍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他看著楚凝的時候，可以將他應該要出現的情緒完全收斂起來，這似乎是他特有的「技能」。
即使楚凝能夠通過很多人的細微動作或者表情看懂對方的想法，但此刻她面對著這一個人，她真的覺得束手無策。
正確的——她不去，就是正確的分工？
她猶豫起來。
燭龍看著沉默的楚凝，心中慢慢安定下來，事實上，他也害怕楚凝會堅持一定要去，如果真的出現這種事情，他似乎也……沒有辦法阻攔。
除非使用比較特殊的手段強行將她留在光之子，但如果他真的做到這一地步，那麼，他和楚凝的關係可能也就沒有辦法緩和了。等到修回來的時候，他又該如何跟他交代呢？
想到這裡，燭龍忽然間愣住了，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一直認為，即使修進入了黑洞，他依舊可以回來。
「我回去了。」
燭龍還在發呆，楚凝卻已經想明白了什麼，她眯起眼睛，看了對方一會兒，忽然開口。
燭龍回過神來，他只能看到楚凝的背影。
……
楚凝直接回了水星，她想要悄悄地重新上線，然而，當她放好飛船回到別墅之後，她忽然發現，客廳的燈正亮著。
房子裡面的燈都是系統自動控制的，人都在線上時，房間裡面的燈都會自動關閉，唯有當某一個人下線的時候，房間才會根據那人行走的路線亮起相應位置的燈光。
而現在，唯有客廳的燈還亮著，其他地方，已經暗下來了，只留下基本的暗色感應燈。
應該有人在客廳。
楚凝心中嘆氣，看來這一次，自己還真的不能悄悄回到自己房間了。
她是從後門進來的，他朝著客廳位置過去。
現在，能夠在客廳等她的人，應該只有一個才對。
其他人，現在正在妖族之城，應該不會下線才對。
「哥哥。」
楚凝還沒有來到客廳，已經先開口，雖然她還沒有看到什麼人，但已經開口。因為她知道，此刻在等她的，一定是那一個人。
那邊沒有人回答她，楚凝心中已經稍微一動，她感覺，自己可能會面臨一個不一樣的情況。
「你終於回來了？」
良久，楚凝才聽到楚修幽幽的聲音。雖然外面還是清晨，但房子裡面窗簾全部放下，楚凝現在只能看到房間裡面的光源，她和外面的日夜交替沒有任何關係。
「我先上線了。」
楚凝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在過去的許多年裡，她都不曾和自己的哥哥有這麼尷尬，而且無話可說的狀態，但她非常清楚，此時此刻，她應該不要說太多的話才對。
「我不反對你做的任何事情。」
忽然，楚修的聲音在楚凝背後響起，那聲音穿透大廳，一直衝撞進入楚凝的耳中，那聲音非常平靜，就像是驚濤駭浪之後，再度平靜下來的海水，雖然表面上看不到什麼紋路，但卻不能忽略，在那片平靜的海面之下，曾經有過怎樣的浪潮。
楚凝站在了原地，她再也沒有辦法往前一步。
「我們剛穿越蟲洞的時候，當你發現冰兒還沒有死的時候，那一個瞬間，我發現你瘋了，你自己其實並不知道，但我看到了。」
楚修的聲音很平緩，很慢，每一個字都非常清晰，他似乎想要讓楚凝將每一個字都放入心中。
「你想要獨自引開冥河的人，換來冰兒和我逃走的時間，一命抵一命。當時我阻止了你，我知道，如果當下沒有人這樣做，最終，你一定會被留在那裡。」
「……」
「我知道，當你認定的事情，就很難更改了，我也知道，這一次，就和上一次一樣，只不過，上一次你為了冰兒，這一次，你為了修。」
楚修站起來：「我沒有想要阻止你的意思，上一次，我可以以我是哥哥的身份阻止你，這一次，我沒有資格。」
楚凝慢慢轉過身體，她站在暗處，卻能看到燈光下的楚修，此刻，楚修身上帶著燈光反射出來的柔和光芒，她眯起眼睛，看向地面。
「我從昨天中午等到現在，我用了半天時間接受了你可能離我們而去的事實，我只是抱著一種僥倖心理在想，你是不是還會回來？」
楚凝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攥住了一樣，她稍微有些喘不過氣來，雖然她一直想要跟著燭龍去黑洞系，但此時此刻，她是真實地感覺到了一絲後怕。
她這條命是撿來的，她只是走運碰到了蟲洞，但她，不應該這樣殘忍地對待身邊的人。
「對不起……」
「我大概知道你去了什麼地方，不過我最終還是沒有去找你，其實我現在等在這裡，也只是想要跟你說——」
楚修停頓下來，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幾乎是用盡全力才說出口。
「——我不反對，我支持你的任何決定，但是，你要先跟我們說。」
「我不能接受，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我的妹妹，就這樣消失。我相信現在已經去到妖族之城的其他人，也同樣不能接受。」
不知道怎麼的，楚凝忽然想起，在驚殺他們遇上危險，需要楚凝他們過去救援的那一次，因為他們離開得非常匆忙，甚至來不及給沒有跟他們區的劍者留下一條信息，當他們平安歸來之後，他們才終於意識到，或許，劍者也曾經獨自面臨著一種同伴失蹤的情況。
那情況並不好受，楚凝只是稍微想了想，腦海裡面已經浮現出了一陣雞皮疙瘩。
她不應該這樣的，曾經的劍者，就是現在的楚修，他也孤獨地，沉默地在這裡等待了半天。
應該要跟他說一聲的。
楚修特意等在這裡，鄭重地跟她說這一個要求。
「我……沒有跟他們去那個地方，我只是，去匯報我發現的東西而已。」楚凝的聲音刻意壓低，就像是蚊子的聲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