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紫色霧氣里。
女王那尊靈體孤零零地飄在身體之外。
靈體是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的。
因而,女王的靈體以極快的速度在消散著。
就像是被橡皮擦從白紙上擦去一般。
只是一個眨眼的瞬間,女王的腳踝部分就已經被擦除抹去。
而既承受著神力灌注,又被以靈體狀態拋到這個地方的女王,已經徹底陷入了昏迷,只是在失去意識前恍惚看到了「陳銘」罷了。
當然了。
她覺得那是幻覺。
可就在這時。
一道身影,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黑髮。
消瘦。
豁然便是陳銘!
只是,他滿臉的滄桑。
跟那位正牌的陳銘比起來,要老了不少,神情也更加陰鬱。
影子!
他就是那個背叛了陳銘,投靠了祖龍的影子!
此刻,他看著緩緩消散的女王,眼神複雜。
「你已經給過她一次機會了。」
「予以她身體一次不大不小的傷害,給她創造了一絲變數,讓必死無疑的她有了逃出生天的機會……」
「這已經超出我們該做的範圍了。」
「她把握不住。」
「是她自己的問題,與你無關。」
「走吧。」
低沉的聲音在影子身後響起。
一隻被黑甲覆蓋的手輕輕抓住了影子的肩膀,不像是在威脅和強迫,反倒如在安慰一般。
影子側過頭去,看向了身後的黑甲士兵。
鐵甲覆面。
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是那股語氣里充滿的決然,卻如同他身披的黑甲一般,冰冷堅毅。
影子的眸子一抖,聲音也連帶著有些顫動。「就這樣袖手旁觀……真的沒問題嗎?」
「她可是他的……」
影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硬生生地打斷,「那又如何?」
「你難道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嗎?」
一句話,就讓影子沉默了下來。
他眼神里閃過一抹深邃的悲慟。
似乎在這一刻回想起了無數令他心碎的往事。
可也就在這時,眼前的女王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她被消失的部分已經到了小腿位置,這帶來的疼痛促使她發出了聲音。
影子被這一聲痛苦的悶哼拉出了回憶,那些已經遠逝而去,被塵封在腦子裡的記憶,再一次洶湧而出。
那是無數次午夜夢回,讓他痛苦異常的記憶。
在這一刻。
仿佛跟眼前的女王重合在了一起。
他那被傷害了無數次,已經被厚厚的結痂裹住的心臟,在這一刻,在這記憶與眼前慘叫之人重疊在一起的這一瞬,又一次被撕裂了。
雖然他對眼前這個女人並不熟悉。
可是……
他仿佛有種感同身受的痛苦。
他經歷過失去。
所以……
不想另一個自己,也遭受這樣的痛苦!
幾乎是本能地,他甩開了黑甲之人緊緊抓住他肩膀的手,一步向前邁去!
「你越界了!」
黑甲士兵怒吼一聲。
緊跟著。
他也跟著一步邁出!
周遭的無數士兵也在此刻齊齊而動。
一柄又一柄漆黑通透的長劍在眨眼之間被拔出,四面八方橫刺而來,穿過了影子的脖子、腋下、腰間……
就像是表演逃生魔術一般。
長劍四面八方,將影子橫架在中間,完全不給他半點動彈的機會,哪怕再動一分一毫,都會直接撞在鋒銳的劍刃上。
「我們這一批人,除了獵殺神明以外,就不該去做別的事情。」
「允許你出手干預,給予她一絲生機,已經是我們能忍讓的最大限度了!」
黑甲士兵保持著剛才那種語調說著。
就仿佛一個機器人。
在執行著冰冷的命令一般。
不僅是他。
所有的黑甲士兵們,仿佛都像是同一個人般,散發著同樣冰冷的氣息。
可這般陣仗。
卻沒有將影子嚇到。
他看著女王逐漸消失的身影,臉上的悲慟已經再無法遮掩,雙眼通紅,拳頭死死握住,「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難道不正因為我們都經歷過這樣的痛苦,所以……才要避免他也遭受這樣的痛苦才對嗎!」
「我們努力。」
「我們的付出。」
「難道不就是為了讓更多人避免遇到這樣的事情嗎!」
影子說到後面時,幾乎是在怒吼了。
可回應他的,卻還是黑甲士兵們的那股冷冰冰的狀態。
「就如你說的那般,為了讓更多人避免遇到這樣的事情。」
「我們是在為天下蒼生賣命。」
「所以……」
「她,必須捨棄。」
「能站在這裡的每一個人,哪一個……沒有經歷過這般的痛苦?!」
「我們是跨越時間,跨越空間聚集在這裡的隊伍。」
「祖龍大人為了招募我們,費了多少功夫,你明白嗎?」
「如果因為你的任性,改變了她的命運,從而也導致他的命運也發生了變化……你擔當得起這個責任嗎?」
黑甲士兵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一人。
兩人。
三人……
所有人!
他們全都摘下了那將面龐遮蓋得嚴嚴實實的面具。
然後露出了一張張細節各有偏差,但是大致上卻幾乎完全相同的面龐……
陳銘。
全部都是他!
有的已經蒼老。
有的還尚且年幼。
甚至還有女相之人。
各有不同。
但無一例外的……
他們的臉上都能看得出陳銘的輪廓來!
可影子對此卻沒有絲毫的震驚,他的眼中閃過了一抹不甘,「難道就這麼坐視不管嗎?!」
「祖龍說過,他可是我們之中……最有希望的那一個人!」
「就憑這一點,我們就不該坐視不管啊!」
「不,就是因為這一點,我們才必須坐視不管!」一名中年模樣的陳銘開了口,他臉上殘存著奇怪的如魚鱗一般的紋路,仿佛曾經變成過可怕的魚類。
「不經歷痛苦,何來堅韌不拔,我們能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神力灌體,成為過濾神力的容器,不就是因為我們都經歷過這些嗎……」
他的眼神宛如寒冰。
沒有半點感情波動。
就仿佛這樣的事情,他已經見證了千遍……
萬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