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目璀璨的光芒貫穿了無垠的天空。
在白晝中,這道悠長無邊的光輝依舊綻放著神聖與凌厲。
沒有人能看清這柄長槍拋出的軌跡,
好似從洛基手中脫離的一刻起,它就已穿越天際。
刺破恢弘的輝彩,抵達了其最終的目標。
與此同時,在這條螢光軌跡一旁,
還有一道直穿而過,與光輝相交的黑色流光向著流星一般的光華盡頭衝去。
但耀眼的光芒卻還是徑直透過了黑色軌跡,二者甚至未能相撞。
最終,神聖之槍硬生生地刺進了維克托的身體,槍身大半穿透了他的腹部。
槍尖的光芒未曾停息,強烈的光線甚至讓維克托的後背一覽無餘,每一條紋路清晰可見。
不過,在維克托的傷口處,並未有鮮血流出,襯衫依舊潔白無瑕。
這一刻,世界陷入了寂靜。
好似天空與地面上的巨物也都暫停了動作,
海浪停止衝擊,大地不再崩潰,整個破碎的世界仿佛按下了暫停鍵,靜止在光芒之下。
不止如此,先前被幻象迷惑的千萬帝國居民似乎也甦醒了過來,眼神逐漸清明,
他們沉默地閉上嘴巴,停止了對維嘉的痴狂崇拜。
每一個人都呆滯地仰頭看向了天空,看向了屏幕,
看著被長槍貫穿身軀,沒有任何反應的維克托。
「……不,不。」
第一個響起聲音的,是莉雅。
維克托僵硬無神的身體在光芒中一動不動,他的風衣靜靜垂落,再無半點異彩。
這一幕令莉雅難以接受,她瞪大眼睛,瞳孔顫抖,整個人感到一種深深的虛弱,
然而,還是有一種莫名的力量驅使她的身體嘗試行動。
莉雅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伸出一隻手。
她身體前傾,跌跌撞撞地向那個屏幕走去。
好像試圖透過屏幕,抓住維克托的身影。
「冷靜點!」
泊爾塞福涅的聲音突然響起,聲音嚴厲。
但這無法喚回已完全情緒崩潰,理智潰散的莉雅。
幸好,莉雅身旁的普利希絲及時從震驚中回神,一把抱住了她。
讓她不至於從高空走下去而當場墜落。
即便如此,她們也無法讓莉雅的情緒恢復正常。
親眼看到心愛之人與死亡擦肩而過,這的確是一種難以接受的心情。
同時,里維也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目光凝重地盯著屏幕上被長槍貫穿的維克托,眉頭緊鎖。
「怎麼會這樣……」
明明之前維克托一直占據優勢,大法師的勝算已被壓縮至最低。
但為何維克托的所有優勢,因為這杆似乎隨意取出的木槍,就瞬間崩塌成塵埃?
這幾乎是里維第一次見到維克托未能展開任何反擊。
即便是之前與奧伯利激戰後,受到重傷昏迷久久,那也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不對,也許這又是維克託故意為之?」
對啊,維克托那麼厲害,又怎麼可能連那一柄槍都沒算計到?
莉雅的情緒因此稍微平復了些,她也開始相信里維的話。
但更重要的是,她不願相信維克托會因此受傷。
畢竟,維克托那麼強大。
泊爾塞福涅也抱著相同的看法,柔聲對著莉雅安慰道:
「放心。」
「就算維克托真的死了,哈迪斯也能把他撈出來的。」
自從維克托打通了地獄,並帶著哈迪斯教訓了那幾個至高神之後,現在整個地獄都歸哈迪斯管。
就算維克托死了又如何,他在冥界裡可是有背景的啊!
聽到這些話,莉雅不安的心情終於平靜下來。
「沒錯,相信維克托吧。」
「他不可能有事……」
話音尚未落下,
天空之上,維克托那被長槍刺穿的身影,變得虛幻了起來。
他的身體交錯閃爍,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宛如亂位的數碼一樣閃爍而動,
不止如此,維克托原本正常的身體也變得支離破碎,化作了段段亂碼迷離遊走。
滋滋滋——
似乎有異樣的聲音從維克托周圍響起,引起眾人心中不祥的預感。
很快,他們的擔心,成真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維克托的身體紊亂程度加劇,單一色塊變得極為混沌。
片刻後,維克托的身體完全化為碎片。
在一陣炫彩過後,他的身影突然消失。
「的。」
同時,目瞪口呆的里維終於說出了他嘴裡的最後一個字。
他又一次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盯著天空,盯著維克托原本所在的位置。
維克托,消失了!?
他剛剛才信誓旦旦的說維克托很有可能是故意為之,怎麼突然就打了他的臉?
里維不敢相信,晃了晃腦袋之後又定睛一看,
然而結果無異,天空之上只剩下了那根孤零零的長槍。
但這還不是最絕望的事情,因為緊接著,他旁邊的泊爾塞福涅也發出了令人震驚的話語,
「怎麼可能!我甚至察覺不到靈魂的氣息?」
她同樣緊盯著天空,面色鐵青,表情第一次凝重得可怕,
這是她第一次,遇到了讓她完全無法理解的事情。
「維克托的靈魂……也一併消失了?」
噗通——
從他們兩人身旁,傳來了一道沉悶的聲響。
無論是里維還是泊爾塞福涅,全都都驚愕地轉過身去,
看到了已經癱倒在座位上,昏迷過去,面色煞白的莉雅,
以及在莉雅身旁守護著的,面色嚴重焦急的普利希絲。
泊爾塞福涅沉默片刻,最後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
「我是不是不應該說這句話……」
……
天空之上。
維嘉轉過頭,那隻單獨露出的獨眼顫抖地注視著維克托逐漸崩解的身影。
她身體僵硬,無法動彈,
但意識里,還在努力地搜尋著與維克托在靈魂深處的那份細微聯繫。
他們明明擁有著纏繞在靈魂最深處的契約。
可現在,那份契約似乎被單方面撕毀了。
她再也看不到維克托的名字,再也感受不到他的靈魂,
就好像維克托被這個世界以極為粗暴的方式隨意抹除了。
維嘉伸出手去,試圖抓住升入天空的那些錯亂碎片,試圖挽回維克托已經逝去的生命。
「維克托……?」
但她能觸碰到的,只有一片虛無,
「維克托?你去哪了……維克托?」
她的聲音顫抖,甚至語氣都變得小心翼翼,仿佛害怕過於大聲會將維克托趕走,
「我只是隨口一說,維克托……」
「我再也不亂開玩笑了,維克托……」
「回來好嗎……維克托……」
絕望無助的聲音變得愈發顫抖,直到最後,聲音甚至有些模糊,
儘管如此,維嘉還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第一次,這位已經經歷無數歲月的邪神,內心感受到了一種名為『空曠』的情緒。
曾經與她並肩有笑有談的人徹底消失了。
她明明已經習慣了孤獨,
在未遇見維克托之前,她也一直都是獨自一人。
即便沒有神使,這麼多年,她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子過來的嗎?
逃避規則的追殺,孤獨地生存。
可到底為什麼呢?
就好像她生命里遇見過的最重要之人,徹底的脫離了她的生命線。
壞了,變成了人形,胸口的痛苦就一定會這麼劇烈嗎?
還不如繼續當回一隻烏鴉。
畢竟……
「他回不來了。」
一聲平靜的話語,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是洛基。
此刻,他的聲音比以前更加虛弱,聽起來像是風吹過枯葉般斷斷續續,幾乎無力,
仿佛剛才那道拋射出的長槍,已經消耗盡了他最後的體力。
他伸出了一隻手,
那柄木質長槍化作流星,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但奧丁幾乎沒有再拿起它的力氣了,
「我不是奧丁,這柄槍,我只能使用一次。」
「所以,我必須通過這柄命運之槍,完成我的使命。」
他以似乎回到了之前大法師般的狀態,單手撫須,有些落寞地解釋:
「這柄槍中的人,並不是維克托,而是『諸神黃昏』。」
「我以洛基之名宣誓,『諸神黃昏』必定成功,因此拋出此槍。」
「最後,這柄槍的威力超出了我的想像。」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淡淡說道,
「我低估了維克托。」
「連『岡格尼爾』都認為,維克托是『諸神黃昏』的最大障礙。」
「因此,它根據這個世界的邏輯,選擇了清除維克托。」
事實上,如果洛基僅憑此槍去攻擊維克托,或是發誓讓【岡格尼爾】清除維克托的話,
那他註定會失敗。
因為攻擊維克托,以此清除他的前提是,洛基能夠戰勝維克托。
這一點,他絕不可能實現。
然而,諸神黃昏是洛基發起的,與維克托無關,
又因為諸神黃昏的成功,他必須徹底清除所有神明,
這樣的情況下,岡格尼爾之槍便可以清除維克托。
這次清除的意義,與直接清除維克托截然不同。
後者是為了『諸神黃昏』的成功而必須清除維克托。
因此,清除維克托,並不需要洛基戰勝維克托,
因為諸神黃昏的成功,本就不需要維克托的參與,
而他,也就會被直接抹除。
「這便是必中之槍的力量。」
說罷,洛基甚至還懷念著剛才從手中釋放出的那股力量,手指摩挲著槍身,輕輕呼了一口氣。
「……說夠了麼。」
仿佛代替了維克托的冷漠,一道冰冷淡漠的聲音突然從洛基身前響起。
他微微一愣,隨即抬頭看向維嘉。
對方的身體剛好背對著他,所以,他無法看清楚對方的表情,
但從對方身上透露出的暴戾氣息卻是洶湧無比,飽含殺意,
猶如一道迫不及待的黑色熾焰滔天而起,想要將一切都焚燒殆盡,並在眨眼間淹沒了整個世界,
甚至,從這片彎折的囚籠當中,滿溢而出,
「我問你的遺言……」
「說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