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奧伯利與維克托暫時停下攻擊後,這片模糊而破碎的戰場空間陷入了一陣短暫的寂靜。
先前奧伯利一拳擊碎的空氣裂痕在兩人中央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重新閉合。
而維克托揮出的那條纖細裂痕仍舊懸掛在半空中,未有絲毫閉合的跡象。
兩人腳下的土壤被交錯混沌的力量撕扯出一片破碎的彎弧。
這些深褐色的泥土裂隙中充滿了焦灼的烈火,宛如掙扎著試圖從土壤之下逃離而出的焦躁火蛇。
不僅是這兩位戰士,就連天空上觀看這一切戰鬥的無數觀眾們也陷入了沉默。
他們的腦海里不斷回放著剛才維克托與奧伯利交手的瞬間,目睹了兩者間的激烈對撞。
所有人都清晰地記得,奧伯利那時揮出的拳頭帶來的恐怖之力。
僅是拳風便已足以將空間貫穿,四周的無形盡皆破裂,
深邃的虛空從四周乍現出它們猙獰的身姿,但很快便被一拳帶動的熾熱烈焰吞沒。
在那道力量之下,甚至奧伯利自己也未曾察覺。
一陣狂風在他們的上方掀起,衝擊著在高空中的無數觀眾,
這股氣浪讓所有人的面龐都感受到了強烈的衝擊,即使是懸浮在半空中的身體也搖晃不已。
說實話,奧伯利那一拳從起手到擊出,不過片刻之間,
對人類而言,躲避這種速度的攻擊,唯一的應對辦法便是依靠預判。
需要提前看清敵人的攻擊動作,並在攻擊發動之前做出反應,
而在攻擊發動的同時做出回應,以求完美抵消。
但光是憑藉這一點,就幾乎很難實現,
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必須對敵人有著極深的了解。
才能在其發動攻擊之前預見到對方的動作。
但維克托不僅做到了,他甚至還在躲避的間隙中反手揮動那柄纖細彎長的寒刃。
在奧伯利的身前留下了一道猙獰的深裂痕。
這一刀,連奧伯利自己也沒能及時反應,硬生生承受了全部的攻擊。
所以,面對維克托的奧伯利同樣感到驚詫,低頭觀察著身上那條深沉的斷裂缺口。
的確,在維克托躲開他的攻擊的瞬間,他真切地感覺到了從拳頭上傳來的觸感。
預料當中維克托會被這一拳擊飛的情況沒有出現,讓奧伯利感到有些驚詫,
正是這一刻的情緒波動與驚詫帶來的短暫遲疑,使他未能閃避維克托那迅猛的迴旋斬。
當目光落在已放下長刃的維克託身上時,奧伯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似乎每一個和維克托對戰過後並且能夠繼續活下來的人都提到過一點,
維克托好像能預知對手的每一個動作,甚至中途變招也會被他察覺並提前破解。
起初,奧伯利對這種說法半信半疑。
雖說見招拆招對他來說並非難事,他也曾見證過其他人做到。
然而,單憑抬手的動作就能洞悉對方動作的變化並加以破解,根本不可能存在。
他怎麼可能遇到一個比自己還了解自己的對手?
但經歷了這場對戰後,奧伯利實際感受到了其他人所體驗過的那種無力感。
他與維克託交手無數次,但每一次發起的攻擊都被維克托輕鬆化解。
這也導致,無論他的力量如何超越維克托,他始終無法對維克托造成半點傷害。
反觀維克托,雖然在力量上略遜一籌,看似被打得節節敗退。
但那種遊刃有餘的感覺顯然不是假的。
甚至在最後,他的招式還被維克托破解。
並遭到了一記狠狠的反擊,鎧甲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痕跡。
正是這一失手引發了奧伯利內心的憋屈感。
讓他開始懷疑到底是自己有問題還是維克托有問題。
明明以前,僅憑絕對的力量就足以戰勝一切,現在卻在維克托面前屢屢受挫。
如今面前的維克托,給他的感覺,根本不像是一個法師,
而是一個完美的戰士。
哪怕出現在戰場上,他亦能遨遊廝殺,宛如游龍。
鎧甲之上還不會沾染一滴鮮血,仿佛連敵人鮮血的軌跡都能預測。
這讓奧伯利心中鬱結難解。
想到這裡,奧伯利的心中就感到有些鬱悶。
提斯納托到底怎麼想的。
明明自己就是個戰士,卻不把維克托這個兒子教成戰士,反而讓他去學法術當法師?
如果提斯納托早說不會教人戰技,他寧願自己去做維克托的老師。
他媽的。
奧伯利心中罵罵咧咧,只恨提斯納托浪費了維克托那精湛的武學天賦。
唉,可惜了。
不過。
奧伯利那隱藏在頭盔之下的眼神,正平靜而深邃地打量著面前的維克托。
若維克托未成為法師,他恐怕無法達到如今這樣的驚人成就。
世界歷史上最年輕的六階法師,成為了真正的弒神者,還被無數人類視為意圖毀滅世界的大魔頭,
所以,並非說維克托更適合當戰士。
他在法師的領域中也已達到了如今世界無人可比的高度。
他不僅是天才。
而是全才。
就如同千年前的大法師,還有五十年前的奧伯利一樣。
這個時代,僅此一人。
想到這裡,奧伯利雙眸低沉,目光凝重。
他不再帶著先前的玩樂心態,也收斂了對晚輩的試探性想法,
而是終於變得嚴肅起來,真正將維克托視為他的敵手。
他雙手攤開,在顫抖的空間中緩緩浮現出一抹無形的輪廓。
佛有重量落在了他的掌心,讓他的手臂微微下沉。
眨眼之間,一對寬厚且鋒利的短柄重刃憑空出現,落在了奧伯利的手中。
他五指緊握,將重刃握穩,隨後緩緩側身,一柄刃尖直指維克托的面龐,
目光一沉,嗓中吐露出一股轟然的威嚴之聲:
「繼續。」
「讓我看看你還能做些什麼。」
看著拿出武器,渾身散發出沉重氣魄的奧伯利,維克托已經感受到了直逼面龐的壓迫感了。
但他絲毫沒有透露出膽怯,
依舊保持著冷靜與自信,反問奧伯利:
「陛下。」
「我記得你的戰友兄弟中,有一位,曾被譽為『武器大師』?」
奧伯利聽到這話,眯起了眼睛,
出於警惕,他手中舉起的重刃沒有放下,刀尖還是指著維克托的面龐:
「安格斯麼?」
安格斯,德林家族的大騎士,也是格溫的父親。
他曾經為了讓妻子腹中的格溫活下去,而被迫與女神的信徒進行了一場醜陋的交易。
從那時起,他便失去了自己的『騎士之魂』。
「他的技藝的確高超,不過……」
奧伯利注視著維克托,眼看著對方手中的纖細長刃被一陣縹緲的空間波動所覆蓋,
細微的震顫下,長刃突然扭曲消失。
隨後在一團迷離的色彩重塑中,兩把略短的雙刃出現在了維克托的雙手之中。
刀身通體鐵色,刀柄上點綴著赤紅色,仿佛兩團掠過的熾熱烈焰。
這對雙刀仿佛被魔法托起,在維克托手中肆意旋轉,留下一道道閃爍的赤色殘影。
終於,維克托將這對鋒利的刀刃穩穩握在手中,一正一反,姿態從容。
觀察維克托的動作,奧伯利毫不畏懼。
作為一位王者,他絕不退縮於優秀的挑戰者面前。
「看這樣子,你是想把他的稱號給奪過來?」
「那你可要好好表現。」
話音剛落,奧伯利雙手緊握兩把重刃,身體周圍燃起烈焰,一腳猛然踏前,
大地在他的力量衝擊下轟然顫動,一道接一道深邃的裂痕在地面上爆發。
隨著這一重踏,周圍的空間仿佛被轟然驚醒。
一股暴戾的風息攜帶灰霧憑空涌動,迴蕩在這片破碎的空間中,緊緊纏繞奧伯利的健碩身軀。
下一秒,他雙腿微屈,盔甲下的肌肉微微顫動,釋放出一股強大的力量,
穿著金色盔甲的奧伯利猛然躍起,大地在這道力量的衝擊下留下一片猙獰的裂痕。
伴隨著金色殘影沖入高空,奧伯利那健碩的身體在空中迴旋。
周圍的氣流仿佛成了他的護盾,形成了一道撲朔迷離的屏障。
這一幕使得無數觀眾在呼嘯的風浪中瞪大了雙眼,
他們看著奧伯利的身軀升入空中,身體周圍牽引著氣浪。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不少人只是眨了一下眼,奧伯利已經從地面上消失。
然而,升入空中後,奧伯利放緩了速度。
在場的每個觀眾都能清楚地看到奧伯利的動作,並感受到那透過空間擴散的恐怖力量。
同樣地,奧伯利也非常清楚自己這一擊的力量,
他知道維克托一定能識破他的意圖,所以他乾脆放棄了去尋找維克托行動上的疏忽。
而是將所有力量都凝聚在自己的攻擊上。
奧伯利回身扭轉,金色的殘影撞開呼嘯的颶風,
他向著維克托揮動重刃,對著他直面而來。
剎那間,宛如一顆巨大岩石般墜落的奧伯利已猛然撞擊到這片已經崩裂的大地上。
轟——
從天而降的恐怖力量讓廣闊的土壤都陷入了瘋狂的顫抖,
一條條深邃而誇張的裂縫從地面破碎之處轟然綻開,
墜落的無盡力量仿佛從這些裂縫中迸發,不斷衝破周圍的殘破邊界。
無數飛沙在這股力量的震動下脫離了重力的束縛,不斷向高空呼嘯而去。
觀眾們懸停在半空中,眼睜睜地看著那揚起的塵埃狂潮掠過他們所處的空間。
儘管如此,人們的目光仍舊聚焦在戰場上,久久未能移開,
奧伯利攻勢兇猛,眾人都無比好奇維克托將如何應對。
在呼嘯的飛石和空間的震動中,維克托手中的雙刃微微震動,
一股熟悉的感覺從維克托的手臂中覺醒,隨即流入了雙刃之中。
此刻,這對武器仿佛已與他完全融為一體,完全為他所駕馭。
維克托心中沒有絲毫慌亂,目光堅定地看著奧伯利迴轉墜落,
他將雙刃交叉橫在面前,靜待那股風息浪潮的衝擊。
風浪逐漸逼近,衝擊之感愈發強烈。
維克托的雙眼閃過一絲光芒,捕捉到了那一瞬間的時機,
【格擋】
雙刃迅速揮動,完美地格擋了那暴戾且可怖的空間衝擊,同時讓多餘的力量沿刀刃流逝。
轟——
一聲撼起,維克托的身後迸發出一陣塵浪的翻飛。
可他站在那片爆炸之前,顯得毫髮無損。
他將雙刃緩緩放至身旁兩側,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對他而言微不足道,
「倒不是想當武器大師,只是想告訴您。」
眼看著奧伯利站起身來,維克托對視著他的動作,帶著幾分好笑說道:
「我也同樣,每一個都會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