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神明神情緊繃，內心慌亂，

  他們小心翼翼地圍繞在維克托的身邊，連呼吸都變得輕柔，生怕稍重一口氣就引得這位人類的不滿。

  狩獵女神和光明之神肩並肩站在維克托的一側。

  就如同剛被調遣到領主身邊的侍從，顯得極為膽怯。

  原本嵌入牆壁的戰爭之神也已經被摳了出來，渾身是傷，滿是淤青。

  儘管全身疼痛難忍，他也只能靜靜地站在宮殿門口處，不再有之前的桀驁不馴。

  他時不時用謹慎的目光掃視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維克托，眼中滿是畏懼。

  這位戰爭之神已經不想再莫名其妙的被打一次。

  而在狩獵女神的對面，那個幾乎衣不蔽體的愛神此時已經蜷縮成一團，陷入了深深的自閉。

  迴蕩在宮殿之內的，依舊是那一道道清脆的打鐵聲和爐火燃燒的噼啪聲，

  火神似乎毫不關心宮殿裡發生的事情，只是一錘接一錘地專注於鑄造手中的武器。

  刺啦——

  通紅的長劍被放入水中，鐵爐內部立刻泛起沸騰的泡沫和蒼白的蒸氣。

  至於智慧女神，她站在愛神的身旁，全程像個木偶人一樣呆滯地站在原地。

  她腦海中反覆思考的最多的一個問題是：

  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人類知道她的名字？

  在她尚且還沒有暴露出自己名字的時候就被對方一語道出的姓名。

  這種戶口本都被翻出來的感覺讓她實在是感覺到吃驚。

  不僅是她，其他神明也有同樣的疑惑。

  通常情況下，神明的名字是人類所不知道的。

  畢竟沒有神明會主動向外界的人類告知他們真正的名字。

  一方面，人類若是不知道神明的名字，會更讓他們包含威嚴與神意，

  那種未知的神秘感仿佛在他們所有神的身上都披上了一層天然敬畏的面紗。

  另一方面，

  若是被人類得知真名，可能會影響到他們的神明地位。

  這一點涉及的影響可能相當深遠。

  總之，若不是這個男人主動詢問，他們肯定是不會透露的。

  但這並不減少雅典娜和其他神明心中的疑惑和對維克托的恐懼。

  這個人類，他究竟是從哪裡得知她的名字的？

  雅典娜懷疑是宙斯泄露了他們的名字，

  畢竟考慮到他們現在的狀況，顯然已成為宙斯的棄子。

  而且事到如今，

  雅典娜小心翼翼地側過臉，窺視著重新坐回椅子上的維克托，

  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有反抗對方的能力。

  就在剛才，維克托強制性地吻了她的額頭。

  那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奇異的力量從額頭湧入她的體內，

  很顯然，這股力量是這位人類賦予她的。

  他所說的不會虧待她，難道是指賦予她這股力量？

  想到這裡，她將目光轉向周圍的其他神明。

  眼看著好幾個神明在把目光投向她，他們的眼中都閃爍著羨慕的光芒，

  仿佛在說，他們也渴望獲得這樣的力量。

  而這些神明中，唯獨愛神的情緒尤為強烈，

  她的眼神中明顯帶有嫉妒，猶如熾熱的烈火般撲朔迷離，緊緊盯著雅典娜不願離開。

  對方是在嫉妒她所擁有的力量嗎？

  然而雅典娜心知肚明，

  這份人類給予的力量絕不是什麼甜頭，而是一塊燙手的山芋。

  因為這足以說明，他們的軀體已經被對方徹底掌控。

  既然他能隨意賦予她力量，這不僅顯示了他的絕對自信，還表明他有權隨時剝奪她的力量，

  一旦他們對這種力量產生依賴，若力量突然被收回，他們內心必然會感受到極大的落差，

  雅典娜自認為還能控制對這股力量的依賴，

  可其他神呢？

  他們本就習慣於居高臨下的生活，執掌神力時總是高高在上，

  可從天界降臨到塵世之後，一切都變了。

  原本位於萬人之上的天神，一瞬間變成了人類。

  雖然他們的神力依舊擁有，但，現在的他們可是人類啊！

  屬於神明的最大優勢已經沒了，現在的他們不過就是比普通人類要強上一些的人。

  說不定還打不過這個世界的人類強者。

  這種強烈的落差感令連她都感到憋屈，換做是其他神明，誰能夠接受這種轉變？

  若是其他神明遇到了能夠重新獲得力量，區別於人類並重回高高在上地位的機會。

  他們肯定不會願意放過。

  到了最後，他們可能會為了保證力量不被對方收回，而心甘情願地聽從這個人類的任何命令。

  但這遠不止於此，

  就在剛剛，她已經感受到了來自愛神那濃厚的嫉妒。

  這個男人明智地利用了她，並讓其他神明明白，他有能力隨時賜予他們力量，

  這也引發了新的問題。

  『為什麼被贈予力量的人不是我？』

  他們會嫉妒，會抱怨，會憤怒，

  這會導致他們勾心鬥角，相互猜忌，使得本就不牢固的聯盟關係雪上加霜。

  直到最後，神明間本就不牢靠的團結將會從內部徹底瓦解。

  別以為這些神明都是一條心，

  雖然同為主神，表面上似乎和睦相處，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真的很好。

  雅典娜敢說，這一次倒還沒有引起多少問題，

  可若是她再次被這個人類賜予力量，肯定會引起其他神明的不滿，

  說不定之後，其他神明會把她率先從神明隊伍中排擠出去。

  以她對這些神明的了解，他們的自私自利簡直微小至極。

  光是想到這些，雅典娜就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

  這個人類……真的可怕，

  難怪他會被稱為魔王。

  「好了，具體說說吧。」

  淡漠的聲音緩緩響起，又把一旁沉思的雅典娜嚇了一跳。

  她微微後退了兩步，生怕這個人類又會做出什麼比剛才還要出格的事情。

  見對方毫無動作地坐在座位上，她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不過……

  眼看著維克托那平靜的表情，雅典娜心中總有一股說不明白的不安感。

  神明在面對人類的時候本就帶有一種極為特殊的優越感。

  即便是雅典娜自己，也是如此。

  比如曾親手教授人類紡織和烹飪的技藝，甚至在文化藝術方面進行了啟蒙，

  但在面對人類時，她的心中總是不由自主地湧現出一股優越感。

  然而，在見到維克托時，眾神心中的那種感覺卻消失了。

  明明他就坐在那裡，但他給眾神的感覺，就仿佛是。

  這個人，比神明都要更高一等。

  他仿佛是超脫這個世界之上的存在，無法用特別的言語去描繪他的特殊。

  正如對方所說的那樣，

  他知曉她們的一切。

  想到這裡，雅典娜深呼吸一口氣，終於開口對維克托說道：

  「我也不清楚『病毒』的確切含義，這個詞還是別人告訴我的。」

  聽到這話，維克托突然追問道：

  「是卡俄斯告訴你的？」

  雅典娜和其他周圍眾神的表情瞬間驟變，見狀，維克托嘴角微微上揚。

  一隻手托著下巴，眉毛微挑，帶著濃厚的興趣繼續說道：

  「繼續說。」

  雅典娜的臉色迅速恢復了過來，但那低沉的神情還是帶著幾分難看。

  「沒想到……你連卡俄斯都知道。」

  她顯然對這件事感到極為震驚，不過沒有繼續追問。

  而且相比之前，她的態度更加認真。

  連卡俄斯都認識的人類，想要騙一騙對方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你知道的，世間萬物都有其根源。」

  無論是花草、人類、昆蟲、動物。

  它們都是從這片土地上誕生，並遵循自然規律，經歷演化至今所得到的結果。

  「在這個世界中，無論是人還是神，都必須遵守『規則』。」

  「違背這些『規則』的行為，將受到絕對的制裁。」

  「而違規之人，也被稱為『作弊者』。」

  這一點，維克托覺得還算合理，

  甚至可以說，如果按照遊戲的規則來定義。

  尋找並利用遊戲漏洞獲利，本身也是一種違規行為，

  違反了規則，自然就等同於作弊。

  但按這種邏輯來看，維克托雖然違反了規則，本應僅僅被視為『作弊者』。

  那為何他卻被定義為『病毒』？

  他曾在地獄的最深處，暗夜之廈，向那位掌管黑夜的女神詢問過關於『病毒』的問題，

  她告訴他，『病毒』指的是那些處在規則之外且難以根除的生命體。

  「沒錯，『作弊者』和『病毒』之間的區別在於，」

  「病毒是沒有根源的存在。」

  智慧女神解釋說：

  「這個世界本不應有它的存在，它的根源是追蹤不到的。」

  「我們不知道它從何而來，也不清楚是誰創造了它。」

  「並且，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區別。」

  她調整了一下神情，面部表情變得更加嚴肅，然後沉聲說道：

  「只有那些無視規則的『病毒』，才被真正稱為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