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任何魔法儀器都無法探測到的皇家密室里,這便是維克托的所在之處。
此刻,維克托優雅地坐在深色皮質沙發上,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左手輕托著書脊。
他的目光深邃如黑曜石,迅速且細緻地掃視著書籍的內容。
隨著他目光的移動,無形的魔力便會為他自動翻過一頁。
這間房間是奧瑞麗安特意為他準備的。
既可能是為了限制他的自由,也可能是為了避免他在皇宮內部被人發現。
總之,這是維克托首次真正地在皇宮裡居住。
只不過儘管房間寬敞豪華,他卻不能自由離開,讓他有種被囚禁的感覺。
房間周圍布滿了層層魔法保護,雖然這些保護措施對於維克托來說並非難事。
但他並不打算輕易嘗試突破。
還是那句話,這個地方對維克托來說,比克萊文納家的後花園還要熟悉。
可只要他一離開房間,奧瑞麗安就會察覺。
因此,除非必要,他決定暫時留在房間內繼續讀書。
直到……
時間悄然流逝,維克托的目光最終轉向窗外。
外面,夜幕已經籠罩了整片大地。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密集的星辰在黑暗中閃爍,宛如隱藏在夜色中的海洋。
從布萊斯頓到王都有百里之遙,若是不用傳送,僅靠馬車也得行駛大半天。
實際上,布萊斯頓與王都之間設有傳送法陣,維克托之前就是依靠它從王都返回布萊斯頓的。
只是為了能與維克托單獨相處。
奧瑞麗安拒絕了使用傳送的方案,堅持使用馬車前往布萊斯頓的克萊文納宅邸。
身為皇室專用的馬車,那輛豪華且龐大的馬車坐感極為舒適,
但也不是所有的道路都能夠保持絕對的平穩。
道路之中略有有些起伏之處,再特殊的馬車也會出現顛簸。
但維克托基本感覺不到半點震動,這全得益於奧瑞麗安一路上默默施展的空間穩定魔法。
魔法維持了如此長時間,即便是奧瑞麗安那超凡的精神力也難以承受如此消耗。
所以,她一回到王都便首先為維克托準備了一個特別的房間。
便迅速回到自己的寢房休息,恢復精神力。
這意味著……
維克托眯縫了眼睛,稍稍低頭,繼續凝視著手中的書籍。
突然,一陣突如其來的強烈氣流猛烈撞擊著那透明且寬大的窗戶。
砰砰——
強風貼著玻璃表面,使得窗戶每一寸都震動不已,
在強大的力量作用下,兩扇窗戶猛地向外翻開。
打開的窗戶撞擊牆壁,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緊接著,一隻黑色烏鴉乘著捲曲的風息振翅飛入室內。
這隻獨眼烏鴉剛落在維克托的肩膀上,便半張開鳥喙,吐著微微顫抖的細舌,大口喘息,
看來如果不稍作休息,它可能真的會因疲憊過度從空中墜落。
「不公平不公平。」
「憑什麼你可以坐馬車,我卻必須得靠飛過來的?」
它吐著虛弱的氣息,氣喘吁吁地撕扯著尖銳的聲調。
維克托聽到這話,頭也不抬,繼續保持著優雅的閱讀姿態,淡淡回應:
「如今罵我是邪神走狗的人太多,你要是當眾在女皇面前露面,很有可能會被察覺。」
「那又怎樣,就讓她發現好了!」
維嘉罵罵咧咧地說道,
「她一天是你的學生,一輩子就是你的學生。」
「當老師的,你難道還怕她?」
當然不怕。
嚴格來講,奧瑞麗安本身就是一個數值怪而已,她的實力全依靠超越常理的數值支撐。
她給維克托帶來的壓力是和格溫完全沒法相比的。
因為維克托最不怕的就是數值怪,
所以就是用屁股想也應該知道根本不是這個理由。
見維克托遲遲未答,維嘉沉默了一會,然後提出了一個極為嚴肅的問題。
「你不會真想答應人家吧?」
維克托保持冷靜,目光仍舊停留在書頁上。
在魔法自動翻頁時,他淡淡回答:
「為什麼不呢,她可是女皇。」
「若我真成了皇夫,整個帝國的人類或許都會成為你的信徒來源。」
整個帝國的人口至少有上億之多,若這些人全部成為維嘉的信徒,那它恐怕真能無所畏懼了。
但這種情況不太現實,因為自帝國建立之日起,便堅決拒絕了對神明的信仰。
即便奧瑞麗安發出了這樣的命令,也難以使維嘉突然變成帝國的守護神,
更不用說,他還是一位被視為邪神的存在。
祖宗之法,不可違背。
聽到這番話,維嘉卻突然感動不已。
它那唯一的眼睛迅速眨了幾下,帶著哭腔般的語調說道:
「維克托,我真沒想到,你為了我竟然犧牲了這麼多。」
哭歸哭,眼淚也一點都沒擠出來。
見維嘉如此裝模作樣,維克托也忍不住了。
手中的書籍在魔力作用下自動合上,隨即化為點點星芒,在他的手中消散不見。
然後,維克托轉過頭,繼續對維嘉說道:
「得了,我雖然答應了她,但也不是現在。」
維克托的這句承諾,不過是暫時的安慰。
他只是讓奧瑞麗安天真地以為,她很快就能與自己心心念念的老師在一起了。
畢竟這種事想想就知道。
不太可能。
「呵,我就知道。」
維嘉冷笑一聲,緩過勁來後慢條斯理地梳理著羽毛,譏諷地對維克托說:
「你怎麼可能會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片森林。」
這位女皇的占有欲極強,一旦她得到維克托,她絕不會像莉雅那樣,願意與格溫共享。
但維克托也不可能放棄其他人,畢竟他是一個大渣男。
這種事,一人一烏鴉都心知肚明,還要互相裝模作樣,
也算是這位邪神及其使者之間獨有的默契了。
「說吧,你不顧被這位小學生抓回來的風險,也非要來皇宮的原因是什麼?」
維嘉不耐煩地詢問。
畢竟它現在極其疲憊,還得在深夜與維克托一起搞事。
維克托卻不厭其煩,同時站起身回應起來:
「我之前有提到過,索爾家族的血脈極為特殊。」
這是顯而易見的。
無論是奧伯利還是現今的奧瑞麗安,都是百萬里挑一的天才,擁有頂級且畸形的天賦。
甚至連奧伯利的妹妹,那位嫁給赫爾墨斯的卡珊娜夫人,也擁有一種逆天能力。
她可以讓人短暫提升實力,因此被尊稱為「戰爭聖女」。
雖然這個能力早已被維嘉偷取了。
由於這項能力相對有限,維克托幾乎未曾使用過。
畢竟再怎麼說,也不能讓維克托直接從六階法師進階成七階。
而等級對維克托來說,恰巧是最不重要的。
「你就不好奇嗎,在這個神明無法介入,由人類統治的國家中,索爾家族為何還能如此強大?」
這個問題直擊要害,維嘉的確感到好奇。
索爾家族的成員無一不是強者,特別是那位前任皇帝。
他擁有足以擊殺神明的力量,這絕非吹噓之言。
維嘉一度懷疑,除了壽命外,這個老皇帝似乎沒有任何弱點了。
但聽到這話,維嘉眼神一亮,直接說道:
「噢,我明白了。」
「你是打算和這位小學生生出一個孩子,以此驗證索爾家族血統的力量對吧!」
「我就知道,維克托,你真有一手!」
這話一進入維克托的耳中,他的眉頭更加緊鎖,臉色逐漸陰沉。
似乎覺得維嘉是在故意挑釁。
為了讓這隻多話的烏鴉閉嘴一會兒,他冷冷地回擊道:
「那我應該先驗證一下你是否有能力生育才對。」
這話顯然起到了效果,維嘉嚇得不輕。
這隻平時愛說閒話的烏鴉終於安靜下來,不敢再出聲。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每當維嘉調侃完維克托,總會被對方找到機會反擊,讓它啞口無言。
既然維嘉決定保持沉默,維克托便繼續講解下去:
「我想還有一點,應該能解釋索爾家族的特殊性。」
維克托瞥了維嘉一眼,接著說道:
「你應該了解『職業』的概念吧。」
這裡的『職業』不是指社會上為了換取報酬所從事的工作。
而是指一個人的力量來源。
比如維克托,他的職業是法師。
他的力量源自空氣中的魔力,能夠引導並釋放魔法。
格溫則是一名騎士,通過堅定的信念和嚴苛的肉體訓練來獲取力量,
一旦騎士的信念動搖,就會失去作為騎士的特殊能力。
類似的還有其他職業,如刺客、戰士、武師、獵魔人。
這些都是基本相應的職業。
但這些職業都不是獨一無二的。
即便是數量稀少的武師,在維克托家裡也有三個,
若再算上被帶回帝國的普利希絲,那就是四個了。
「只是在這眾多職業中,唯獨索爾家族是個例外。」
維克托淡淡地說道,雙手插兜。
隨著他話音落下,一道傳送法陣從他腳下迅速構建起來,
繁密的符文在法陣中穿梭流動,無數道晶瑩的光流如綢線一般在法陣表面交織,顯得愈發燦爛。
一道突兀的氣浪從法陣中心爆發,如野獸般咆哮,轟然擴散,
這偌大的房間內部頓時充斥著如巨獸衝撞般的猛烈風息。
無形的力量掀起窗簾如輕紗般在房間內翩翩起舞。
緊接著,氣浪愈發膨脹。
風暴在化作蒼白霧氣的瞬間,那湛藍的巨大法陣也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下一秒,站在原地的維克托,和他肩膀上的維嘉一併消失在房間裡。
很快,暴戾的氣息逐漸消散,輕紗窗簾垂落,房間再度恢復安靜。
……
等到維嘉再次睜開眼時,它突然發現自己已身處於皇宮宮殿內部。
於是不禁向著四周望去。
這座恢弘的輝煌皇宮,即便在被黑夜遮蔽下,那不可擋的威嚴與崇高仍直衝心頭,
四周高聳的金色巨柱上雕刻著繁複的符文,層層黃金台階向高處逐漸縮小。
長長的紅毯覆蓋了整個金色地面,順著台階延伸至頂端。
在維嘉面前的正中央,便是那只有皇帝才能坐下的宏偉王座。
它如同一頭沉睡的巨獸,蜷縮在深沉的黑暗中酣睡,
那無形的壓力猶如實質般直面撲來,足以令人心驚膽戰。
維克托緩緩抬起頭,深邃的眼眸鎖定前方的王座,聲音平靜地開口:
「索爾家族的職業,世世代代,都是具有唯一性的——」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