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法師議會所說的那樣,對於下方民眾所產生的輿論聲討,維克托絲毫沒有在意。
相比那群居民,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刻,他懸浮於空中,一手握著一把寒光閃爍的普通劍刃,與「格溫」的劍鋒相抵。
兩人就這樣抵在一起,僵持不下,手中的長劍在力量的衝撞下顫抖不已。
維克托的雙眼深邃而冷漠,冰冷的目光鎖定在『格溫』身上。
他手臂顫抖,是因為剛剛過於著急。
眼看著維嘉可能即將陷入危機,他只能單手持劍,強行去抵擋下格溫衝刺而來的攻擊。
雖然成功擋下了對方的攻擊,但從劍身之上傳來的力量還是讓他肉體感到難以忍耐。
而格溫的顫抖,維克托能夠感覺的到,
那是在克制。
就好像,格溫的體內存在兩個意識,正在瘋狂地爭奪著這具身體的控制權一樣。
通過剛才的交手,維克托能感覺到。
格溫的攻擊在即將接觸到他的劍刃時明顯減弱了力度。
不然的話,維克托不可能那麼輕鬆就抵擋下來。
他畢竟只是一個法師,力量再怎麼強大也無法和純粹的騎士相比,
更別說,是被女神附體之後的格溫。
此刻,哪怕是在被他質問過後,對方依舊保持著那種毫無感情,仿佛沒有任何回應的態度。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維克托幾乎可以確定。
面前的人,如今已經極大概率是占據了格溫身體的正義女神。
「阿斯特賴亞。」
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格溫』的頭微微低沉下來。
明明雙眼被那聖潔的頭盔遮蔽,可維克托還是能感覺到她的目光,正若有若無的注視著他。
她對這個名字的反應,幾乎可以確定她的身份
然而,正義女神是如何出現的?
信教徒們沒有成功召喚出它們的女神,而是召喚出了維嘉。
那麼,正義女神應該不會再出現才對。
除非……正義女神本身就不需要被召喚。
這一思考猶如閃電穿過維克托的腦海,讓他意識到可能找到了答案。
他的語氣冰冷,再次向面前的『格溫』提出質問:
「法師議會那件造假的天秤。」
「你一直都在那裡,直到現在才選擇現身,對麼。」
除了那件偽造的天秤,維克托找不到正義女神現身此地的第二個理由。
正義女神不可能一直藏在格溫的軀體裡,畢竟格溫是信教徒們一手復活的。
它們要是能把正義女神塞進格溫的身體裡,還需要用格溫來召喚女神?
而且,格溫體內的靈魂確實唯一,沒有出現過第二個靈魂,這一點可以毫無疑問地確認。
無論是維嘉還是巴洛大公,都擁有看透靈魂的能力。
最重要的一點,也是維克托剛剛才意識到的,
他還記得,曾經初入地獄之門,拐走冥王狗子的那一次。
與三頭犬戰鬥的時候,有兩位神明在暗中幫助了他。
其中之一便是豐饒女神,
對於這位神明的祝福,維克托並不感到意外。
因為他本身就擁有豐饒女神的麥穗,那屬於她的神明信物。
而第二個神明,便是正義女神。
正義女神的天秤為他掃除了刻耳柏洛斯身上其他神明的增幅。
也因此導致那些神明認為他與正義女神有關,成為了其他神明的眼中釘。
不過當時,維克托僅以為假天秤中蘊含了正義女神殘留的一絲神力,並未深究。
但如今,當正義女神親自附身格溫之上時,維克托才意識到不太對勁。
背景故事中有介紹過,法師議會那件【偽善者的天秤】。
由大法師竊取正義女神神力製作的道具,特意用來衡量議會成員們的善惡。
可現在看來,隱藏於假天秤之中的,可能不僅僅是正義女神的片面神力。
很有可能,這件假的天秤里,擁有正義女神的絕大部分力量。
只有真正的神靈才能承載這等浩瀚的神力。
【正義女神——阿斯特賴亞】
正義女神沒有否認,因為她不會說謊。
她微微頷首,仿佛在應證維克托的質問一樣。
之後,她緊握手中的利刃,慢慢後退,與維克托保持了距離。
很快,『格溫』那紅潤的雙唇微微翕動,從細小縫隙之中吐出一句話來。
那道聲音雖然平淡,卻蘊含著無與倫比的正義神意,空靈而遙遠。
神明的力量穿越天空與大地,向廣闊的天際爆發出去,仿佛向整個世界宣告一般:
「感謝你,糾正了我過去犯下的錯誤。」
對方禮貌地向維克托表達感謝,然後又換回了神明的語氣,威嚴而莊嚴:
「然,邪念的滋生不可避免,它們以生命為獻祭喚來邪神的降臨。」
「我為正義之神,必將邪念清除於世。」
維克托漂浮在空中,沉默不語。
目光如穿越萬丈冰川的寒冷,注視著主動遠離他的『格溫』。目睹她的身體逐漸穩定下來。
她的思想似乎逐漸地替代了格溫,蛻變為了無情與絕對審判者。
此刻,觀察著『格溫』的轉變,維克托心中湧起一絲惱怒。
他原以為自己已預見了劇情的全部發展,掌握了一切局勢。
可他卻偏偏沒有料到。
其實正義女神一直就在他的身邊,一直藏匿於他的法杖里。
直到現在,她終於甦醒。
遊戲的劇情從未透露正義女神以何種形式重返人間。
只是隨著格溫的力量日漸強大,其人格也變得情感淡漠,處理事務的方式愈加倚重於正義。
隨後,無情的格溫與正義女神的人格融為一體,化身為掌握著無上力量與絕對正義的女武神。
而現在,哪怕維克托傾盡一切,似乎也沒能阻止時間線的恢復。
信徒們盡數隕落,女神再度現身。
就像曾經經歷過無數次不可更改的遊戲主線那樣,她占據了格溫,成為了【最後的女武神】,
成為了對於維克托而言,最難對付的boss。
維克托深吸一口氣。
下一刻,他身後的風衣被繁重的能量包裹,如同被點燃的猛獸一般猙獰。
騰起巨大的軀體,在空中撕扯咆哮。
明耀的火光沖天而起,炙熱的溫度把四周的空間都烤得顫抖不已,
感受到力量的涌動,他再次抬頭直視『格溫』。
這次,他的眼中不再帶有半點對人的感情,眼中只剩下了面對『boss』時的冷酷態度。
「我剛剛警告過你。」
「別動『她』。」
『格溫』沒有回應,只是重新抬起利刃,指向維克托。
準確的說,是維克托頭頂的那隻烏鴉。
「只是借用。」
她的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我答應她不會攻擊你,前提是,你別來阻止我。」
剎那之間,『格溫』周身的氣勢拔地而起轟然升空,
那好似熊熊烈火一般猛烈的正義氣勢洶湧炸起,在空中盤旋蔓延,卷向更為遙遠之處。
「邪惡,必須抹除。」
她宣言般地說著,隨即扇動翅膀,空氣震動。
身後爆發出尖銳的音浪,帶動四周空氣呼嘯,沖向天空。
然而突然,從側面迎來了一條赤紅色的巨龍。
【六階魔法:怒濤災龍】
其龐大的身軀如同烈火鑄成,光芒熾熱。
熾熱的光芒點燃雲層,焦躁的熱度在空間中引起顫抖。
混沌的軀體盤旋著,撞破四周的虛無,波動激起一條條的混沌濤浪。
帶動破碎的空間碎片和呼嘯的風暴,向著散發著聖潔光芒的『格溫』衝去。
沒有法陣,沒有吟唱。
只有最純粹的魔力化作的災厄之火,化作的可怖烈焰。
然而,面對這道魔法,『格溫』僅僅高舉利刃,重重地向著襲來的巨龍落下了手中的巨刃。
剎那之間,一股猛烈的暴戾氣浪向著四周撲朔推開,
洶湧的氣浪將空間撕裂成細碎的條紋,在神力的包裹之下,那兇猛的巨龍從中央被貫穿了身軀。
最後,化作了撲朔的焰火,消散不見。
她面色從容且平靜,看著面前的維克托。
此刻,對方已經收起了鐵劍,雙手插兜。
驅動周圍洶湧的魔力化作無形的可怖波動,引得元素撲朔,力量紊亂。
看到他的狀態,『格溫』微微一怔。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
那雙眼睛裡仿佛已經沒有任何情感,深邃的瞳孔中只剩下了對『勝利』的渴求。
她無法分辨對方的善惡,因為對方那激動四周的力量,僅僅只在說明一個目標——
『擊敗她』。
這個念頭在『格溫』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她微微低下頭。
雖然無法衡量他的善惡,但他的行為卻很明顯。
那是在阻止她。
所以——
【檢測對象——維克托·克萊文納】
【因阻止邪惡消除行動,判定為——惡。】
「邪神的走狗。」
此時,『格溫』將劍刃高舉過頭頂,背後蓄勢如同洶湧的力量。
沸騰的空氣綻放出迷霧般的蒸汽,將那厚重的赤色雲層點燃。
仿佛現在,世間的一切都在對維克托做出最後的審判。
「那就連同你,一併消除。」
下一秒,『格溫』劍刃揮下。
銳利的氣浪撕裂這片混沌,帶著磅礴正義氣息的斬擊將天空撕開了一條裂隙。
連大地在這道微光劍氣的衝擊之下,被斬出了一條深深的溝壑。
崩壞的岩石和紛亂的塵土盡數在空中騰轉撲朔,天空之上的厚重赤色雲翳也被撕裂出了一條瘋狂的裂痕。
維克托眯起眼睛,看著這道熟悉了幾乎上萬次的技能,他早已做好了處理的準備。
他剛剛準備迎接這道神力攻擊,可突然,
一片漆黑的幕布從天空猛然墜落,仿佛一片深邃無底的黑暗張開了巨口,靜靜地吞噬著這道攻擊。
當劍氣撞入這片黑暗的瞬間,那恐怖的力量如同被抽走一般瞬間消散。
就仿佛,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緊接著,從高空上,傳來一道同樣清冷的聲音:
「一次性得到這麼大的祭品,確實不太習慣。」
「但總算是吸收得差不多了。」
聽到這陌生的聲音,維克托微微抬頭望去。
那一刻,他的目光略顯呆滯。
原本被烈火點燃和力量撕裂的天空,現被一幕深沉的黑暗幕布遮蔽,仿佛一切陷入了無盡的黑夜。
在那黑色幕布背後,原應出現的信教徒所化正義女神的軀體。
此時,卻突然被另一位女性所取代。
她似乎很懂得如何展現自己的魅力,將天空的黑色幕布裁剪下來一塊,作為自己的輕紗長裙。
蓬鬆的裙擺在黑暗中輕輕搖曳,展露著她纖細而修長的腰身。
凸顯的豐饒被黑色的露肩上衣緊緻包裹,巧妙透露出她的妖異邪魅。
肩頭白里透粉,光滑溫潤,而那兩條纖細的手臂被黑色長手套覆蓋至肘部上方約五厘米。
在那手套的末端,飄散出宛如羽翼一般的絨毛。
而在那白皙修長的脖頸上,是一張絕美的容顏。
蓬鬆的齊肩短髮在末梢翹起許多俏皮的弧度,長長的劉海巧妙遮掩了一側的眼睛。
而另一隻眼,則散發出淡淡的亮紫光芒。
額頭正中央,刻畫著一枚詭異扭曲的豎形紋路。
好似數道鬼魅的觸手盤纏在一起,鑄成了一條蛇瞳般的痕跡。
她緩緩從空中降落,以俯視的姿態輕蔑地望著下方的一切。
而那片遙遠的黑暗幕布,似乎正連接著她的裙擺,伴隨她的輕盈浮動而微微動盪。
她就這樣自然的坐在了維克托的肩膀,一隻手撐在維克托的另一邊肩膀上。
而另一隻手,則微微抬起。
「想要把我,還有我的神使一起抹除?」
下一秒,她握緊了手掌。
天空之上那抵擋下正義女神攻擊的幕布瞬間收緊,好似將天空被揉捏成一團隨手可棄的碎布。
而她的表情也驟然猙獰了幾分,眉頭擰緊。
面頰的肌肉微微突出,帶著憤怒的聲音向著前方咆哮而起:
「你很敢說啊!雜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