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的雙眼緊緊地盯著面前那敞開的地獄之門。
由流淌著熔岩紋路的巨大門扉之後,是一座被烈焰吞噬,扭曲機械狀的至高天門。
數以百萬計的亡魂冤鬼在天門之後迴旋扭轉。
赤色的靈魂殘影在空中懸浮,不斷掙扎著,呈現出畸形歪曲的身形。
它們瘋狂地試圖從天門後湧出,進入這個翻湧著熔岩的地獄世界。
在哈迪斯那赤色瞳孔的深處,倒映著這些繁亂的靈魂幻影,心中升起了一股強烈的疑惑。
這偷狗賊究竟是從哪裡召喚來這麼多的亡魂?
眼前的景象令哈迪斯感到頭腦沉重。
作為冥界之神,他能夠辨識出這些亡魂都沉陷於無序和混亂之中。
這些亡靈的靈魂深處,早已被無止境的恐懼和瘋狂填滿。
它們的心靈早已在悠久的絕望中崩塌,只能悠悠地咆哮著痛苦的哀鳴。
數以百萬的痛苦亡魂不屬於地獄,
但現在,若這無數的亡魂湧入冥界且未被及時控制,必將給冥界帶來極大的麻煩。
那時,整個冥界將會因這些亡魂的暴動而陷入混亂。
而看到這一幕,哈迪斯作為冥界的神王,難忍憤怒。
一切亡魂都應該前往冥界接受輪迴,而不是被囚禁在某個絕望的封閉空間中,成為工具或奴隸。
面對這一切,哈迪斯猛然甩動手中那深紅色的擎天長槍。
金色的槍頭在大地上劃出一道深溝,緩緩地抬了起來。
一股強烈的風浪席捲競技場,炙熱的氣浪攪動了四周的空氣。
哈迪斯將槍尖對準了維克托的眉心,連他身上包裹的烈焰也隨之變得更加猛烈和熾熱。
「是你把這些無辜的亡魂囚禁起來的嗎?」
在哈迪斯的眼中,維克托已是罪大惡極之人。
或許這些千百萬的亡魂正是因為維克托而亡。
他們在死後還要被囚禁,讓它們在無盡的絕望中失去了理智。
想到這裡,哈迪斯的憤怒難以抑制。
像偷狗賊這樣罪惡滔天的人,就應該在冥界深處建造一座專屬監獄。
不僅讓他深刻體驗骨髓中的寒冷,還要讓他承受所有刑罰帶來的痛苦。
然而感受著哈迪斯越發強大的氣勢,維克托卻顯得異常平靜,面對槍尖毫無畏懼之色。
他輕輕伸出一隻手,隨意撥開了對準他眉心的金色槍尖。
「您現在要考慮的不應該是這個問題。」
「而是如何處理『它們』。」
聽到維克托的話,哈迪斯的憤怒目光緩緩上移,投向了地獄之門外的至高天門。
下一刻,那至高天門仿佛被巨大力量撞擊,泛起烈焰的機械門框開始崩解,搖搖欲墜。
可強大的推力依然沒有停下,數百萬幽魂的一致傾瀉讓這座至高天門轟然崩裂。
赤紅的烈焰從裂縫中噴涌而出,形成了一道混沌的猩紅裂口。
無數亡魂掙脫束縛,從漆黑的旋渦中洶湧而出,懸在半空中流淌。
這些亡魂張開扭曲的大口,乾癟如同骷髏的模樣,它們紛亂地填滿了整個天空。
當它們闖入地獄的大門,原本的星空世界被瞬間遮蔽。
這些血色的陰霾由無數猙獰的亡魂編織而成,遲緩而壓抑地在高空中流轉。
它們的嘶鳴聲和悲痛的哀鳴,將無盡的痛苦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
像是一座倒立過來的海洋從高空壓下,試圖砸碎整片地獄。
哈迪斯的眼中烈焰爆發,無數幽魂如血色河流般掠過他的身旁,填滿了整個地獄的上空。
亡魂湧入的瞬間,兩側高台上的青色幽靈們因恐懼緊緊相依。
它們身體顫抖,雙眼露出呆滯的恐懼。
這些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令它們感到極度恐慌。
每一個幽魂體內都蘊含著極致的恐怖和絕望。
這種強大而混亂的壓力,對於它們這些普通的幽靈來說,簡直難以承受。
哈迪斯凝視每一個掠過身邊的亡魂,憤怒愈發膨脹,那燃燒起來的烈火鬍鬚也揚了起來。
他的兇狠目光死死地瞪著維克托,從中湧出的火焰恨不得當場將對方吞噬。
但即便如此憤怒,短暫時間內,他也對維克托無能為力。
當務之急,是控制住那些突然闖入地獄的亡魂們。
唉。
一想到這件事,哈迪斯就感覺頭都要大了,耳邊也迴蕩著嗡嗡的聲音。
失去了看門狗,他不僅被迫要守護大門,如今甚至還要加班。
自從那偷狗賊進了地獄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過一天安寧。
哈迪斯惡狠狠地向維克托放下一句咒罵,罵罵咧咧地說著:
「偷狗的賊,我絕不會忘記你。」
「你永遠逃不出冥界,我會確保你體驗到絕望般的痛苦。」
他怒氣沖沖地一甩披風,橙色的地獄火焰從他身體截面燃起,他的身影逐漸在火光中消失。
隨著哈迪斯的離去,龐大的競技場也消散於無形,原本蜷縮在高台上的幽魂們也紛紛逃散。
而那百萬亡魂也流入了更深層的地獄。
維克托緩緩抬起頭來,那赤色星辰重新出現。
地獄之門的前方沒有了亡靈的呼嘯,湧出熔岩的大地裂隙也緩緩閉合,地獄之火也逐漸熄滅。
這裡再次恢復了死寂般的平靜。
維嘉站在維克托的肩上,用翅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鬆了一口氣:
「呼,這傢伙終於走了。」
身為冥界的神王,哈迪斯帶來的壓迫感與之前的赫爾墨斯截然不同。
相比之下,赫爾墨斯簡直就像是來搞笑的。
雖然維克托在剛才的決鬥中占據了優勢,但如果真要長時間交戰,肯定是對方更加耐戰。
而且,維克托目前的狀態並不允許他進行一場持久的戰鬥。
畢竟,這是他借用的身體。
「在他查明這些亡魂的來歷後,他會明白真相的。」
維克托低聲說著。
四周的一切都暫時告一段落,維克托低下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輕聲說道:
「差不多了。」
維嘉好奇地望著他:
「怎麼,要把身體還回去了嗎?」
維克托點了點頭。
隨即,一股引動風息的烈焰在空中旋轉,將他整個身軀包裹。
不久後,烈焰逐漸消散,露出了趴在地上的艾麗卡。
她身著那件黑色風衣,顯得有些虛弱。
艾麗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感到渾身上下都是劇烈的疼痛。
她環顧四周,這片剛剛還戰火連天的地獄上層,如今恢復了平靜。
她深深地呼吸著,靜待著身體的疼痛消退。
不多時,艾麗卡逐漸恢復了力氣,用雙手支撐著地面,緩緩站起身來。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眉頭微皺,回想起了剛才的一切。
當艾麗卡剛提出挑戰那個魁梧的巨人時,她僅僅抵擋了對方兩次攻擊,便因為劇烈的疼痛感而陷入昏迷。
但在這恍惚之間,她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被某人操控了。
從模糊的意識中猛然清醒,艾麗卡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異常輕盈,甚至感覺到雙腳在空中飄蕩。
她感覺自己仿佛化作了一道靈魂,懸浮在空中。
最後,艾麗卡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
而且……竟然變成了維克托教授的模樣!
所以,剛才果然是維克托教授控制了她的身體嗎?
想到這裡,艾麗卡的臉頰突然泛起了紅暈,滾燙的熱度蔓延至整個臉龐。
那豈不是說....她已經相當於被教授看了個光?
不不不……她怎麼能這麼想。
艾麗卡連忙搖了搖頭。
教授怎麼可能會對她的身體感興趣呢。
但她又忍不住回想起半年前維克托在她生日宴會上的告白。
艾麗卡:「……」
難不成教授真的饞她的身子?
不不不不……不可能的吧……
就在她陷入混亂和猶豫時,一道熟悉而冷淡的聲音突然在她腦海中響起:
「注意你心裡的想法。」
「我時刻知道你在想什麼。」
聽到這聲音,艾麗卡愣住了,腦海中仿佛冒起了白煙。
內心像被扭成一團的亂麻,不知所措。
教授,維克托教授居然知道她在想什麼!?
艾麗卡驚慌地左右張望,但周圍空無一人,連一個鬼影都沒有。
但現在,腦海中的聲音也消失了。
她感覺到周圍的環境變得寂靜,這個地獄上層的烈焰聲似乎顯得格外令人不安。
畢竟這裡是冥界,誰知道在黑暗中是否有鬼魂正伸著長舌頭盯著她?
艾麗卡感到一絲恐懼,不由自主地小聲呼喊:
「教授?」
話音落下,維克托那冷冽而淡漠的聲音再次在艾麗卡的腦海中迴響:
「你不必試探,你所穿著的這件風衣便是我當前的存在。」
艾麗卡頓時恍然大悟。
難怪剛才神明大人在那個巨人出現時,緊貼著她的耳邊突然告訴她一定要留下那件風衣。
不然的話,艾麗卡怎麼也不敢挑戰那種強者啊……
一想到冥王那恐怖而強大的氣場,艾麗卡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微微顫抖。
於是,她下意識地捏緊了風衣領口的兩角,輕輕向中間拉攏。
感受著衣服包裹住身體所帶來的溫暖,一股莫名的安心從艾麗卡心頭升起。
就感覺,教授正在環抱著她一樣。
但這個念頭剛在艾麗卡心頭浮現,她立刻想到教授能感知她的心思。
她急忙搖頭,試圖驅散這些雜念。
然後警惕地環顧四周,急切地向維克托提議起來:
「教授,我們快點回去吧。」
她本來就是為了找到維克托並將他帶回人間才來到地獄的。
現在終於找到他,她自然不想再留在這陰間的地方。
然而,當艾麗卡準備朝著地獄之門的方向走去時。
她震驚地發現,那龐大的地獄之門已經緊緊關閉了。
艾麗卡伸出手,努力去推開那扇大門,可那大門卻怎樣也紋絲不動。
這時,艾麗卡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被困住了。
她急切地問道:
「教授,你能打開這扇大門嗎?」
看著這一幕,站在她肩頭的維嘉緩緩開口:
「沒用的。」
「沒有那位冥王的許可,死者是無法離開冥界的。」
艾麗卡的焦急更甚了。
因為她可不是什麼死人啊?
好像知道艾麗卡在想些什麼一樣,維嘉睜開它的獨眼,輕輕地瞥了她一眼:
「你確實不是。」
「但維克托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