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佐拉小姐來拜訪了。」
端莊的女僕雙手放在小腹上,恭敬地低著頭,臉上掛著輕柔的笑容,站在二樓走廊上。
她站在房間的門口,那面帶笑容的雙目中透露著一股明顯的擔憂。
房內,莉雅小姐正靠坐在寬大而柔軟的床鋪上。
她一條腿微微彎曲撐起,另一隻腿平躺在床上。
身體微微前傾,雙手環抱著抬起的那隻小腿,而額頭也牴觸在了膝蓋之上。
莉雅只穿著一件輕薄的襯衫,衣領口微微敞開,凌亂無比。
大片的白皙肌膚暴露在空氣中,但她似乎對自己的形象毫不在意。
甚至眼神空洞,直愣愣的盯著床單。
整個人失魂落魄,沒有一絲的活力。
聽到女僕的消息,莉雅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但動作細微到幾乎察覺不到。
女僕看著莉雅這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心中充滿擔憂。
自從維克托家主失蹤後,莉雅就像變了一個人,整整一個星期都是這樣。
除了必要的飲食和洗漱,她的時間幾乎都在床上度過,或者呆呆地坐著。
家裡的所有女僕都不能理解。
也不知道這大半年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讓莉雅小姐對維克托家主的態度變化如此之快。
明明以前莉雅小姐是那麼討厭維克托家主,甚至恨不得將他取而代之。
然而維克托消失後,莉雅反而成了最受影響的人。
剛回來的那幾天時間裡甚至不吃不喝。
如果不是女僕們團結勸說,強調保持體力才能找到維克托家主的話,說不定莉雅真就打算活活把自己餓死。
而對於維克托的失蹤,她們這些一直待在家裡的女僕們並無太多感觸。
畢竟,平時維克托也不常在布萊斯頓領地,大多時間都待在王都那邊。
家族事務幾乎都是莉雅處理,嚴格來說,莉雅比維克托更像是克萊文納家族的家主。
但現在莉雅陷入了抑鬱,許多前來談論商事的賓客都被拒之門外。
每次詢問,莉雅總是以兩個字回應:
「不見。」
果不其然,這次也不例外。
聽到莉雅那平淡至極的回應,女僕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平時,當莉雅說不見後,女僕便會離開她的房間。
轉告那些賓客,稱她們的小姐身體欠佳,不便見人。
但這次,這名女僕可是有備而來。
她站在房門口,清清嗓子,面色嚴肅地說道:
「佐拉小姐是和莉昂小姐一起回來的。」
聽到這話,失神的莉雅頓了頓身體,雙眼逐漸聚焦,看了一眼那名女僕。
看著小姐終於有了反應,女僕面帶微笑,雙手輕輕一拍,露出了一副俏皮的笑容;
「需要我幫您整理著裝嗎?」
……
換好華麗著裝的莉雅快步走過木質走廊,路過的盆景枝葉都被莉雅帶動的風息給吹得微微晃動。
一名女僕跟在她身後,小跑著跟上。
「莉雅小姐!佐拉小姐和莉昂小姐就在大廳等您!」
莉雅聽到後,輕輕側身,沿著高大的樓梯優雅地走了下去。
很快,她微微傾斜下去的目光看到了一個特別的身影。
那是一個有著兩隻尖長耳朵的精靈。
她戴著一副漆黑的深色面具,遮住了半邊面龐,靜靜地站在大廳一角。
儘管面具遮掩了半張面孔,但那熟悉的服飾和獨特的氣息讓莉雅立刻認出了她。
那正是已經離開前往坎特王國一個月的莉昂。
看到眼前的精靈少女,莉雅感覺眼睛有些沙癢。
她終於重新見到了一個能讓她訴說心事的親人。
但莉雅並沒有哭出來,只是抿著嘴角,輕喚了一聲:
「莉昂。」
這輕柔一聲傳入了那精靈的耳朵。
莉昂順著聲音轉過頭來,對上了莉雅的目光。
她那雙綠寶石般的眼睛,在莉雅的眼底閃爍著驚喜的光芒。
看到熟悉的主人,莉昂滿心歡喜。
只不過她的聲音十分平靜,帶著平時那般一樣的恭敬。
「莉雅小姐。」
莉雅急步走下樓梯,快步來到莉昂面前,緊握著她的雙手,上下細細打量了她一番。
莉雅含著不確定的語氣問道:
「你……你怎麼回來了?」
莉昂被她派去了坎特王國,代表克萊文納管理修爾本——
那片在維克托從坎特王國返回時,被迫接受領主稱號的領地。
那裡還住著一個莉雅未曾謀面的維克托的乾女兒。
而這時候,一想到維克托,莉雅的表情頓時又黯淡了幾分。
「莉昂小姐是乘坐我的馬車回來的。」
這時,一道柔和而細膩的聲音突然在兩人旁邊響起。
莉雅轉向聲音來源,看到坐在大廳角落沙發上的女人,她正優雅地向莉雅點頭致意。
莉雅眼睛微眯,上下打量著對方。
特別是女人交疊著的修長雪白雙腿,引起了莉雅的注意。
佐拉緩緩站起身來,向著莉雅鞠了一躬:
「好久不見了,莉雅小姐。」
莉雅當然記得這位卡西德拉商會的大小姐,尤其是她那標誌性的長腿。
而且最重要的是,莉雅知道,利波奧特與卡西德拉商會的關係。
因此,她的語氣帶著些許冰冷:
「你來做什麼。」
對於眼前的佐拉,她並沒有任何好感。
或者說,對卡西德拉整個商會,她都沒有太多的好感。
佐拉保持著鞠躬的姿勢,沒有直起身,而是恭敬地回答:
「請放心,莉雅小姐。」
「在我們與維克托先生合作之前,我們完全不知道雷瑟家族的存在」
「與利波奧特也沒有任何聯繫。」
莉雅聽到這話後,雙手抱胸,嘴角勉強扯出一絲冷笑:
「呵,現在就急著撇清關係了麼?」
「現在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佐拉這才緩緩直起身體,表情帶著幾分嚴肅地說道:
「我知道,無論任何賠償都無法彌補維克托先生的失蹤。」
聽到這話,莉雅的面容依舊冷漠,眼神冰冷地盯著佐拉。
但下一刻,佐拉的話讓莉雅的雙眼微微瞪大:
「但是……我向維克托先生求助的時候。」
「維克托先生曾向我說過,他在捕獲赫爾墨斯之後,可能會去往的下落。」
……
赤色的巨柱從金光閃爍的殿堂地面上冉冉升起,支撐著一個龐大且彎曲的殿堂,周圍滿是因為好奇而聚攏而來的幽魂。
那巨大的寫字檯就這樣硬生生地擺在了大殿中央,上面摞滿了各種等待審批的紙張。
而大殿兩側,滿是由赤色絲綢製成的悠長窗簾、
它們耷拉在大地之上,猶如一條條悠長的血色河流。
在無數堆起的莎草紙後,有一個碩大的巨人趴倒在了寫字檯上正奮筆疾書。
那位巨人有著一條寬大得像是羊毛披風的鬍鬚,他的皮膚也不像是正常人類,而是一種混合著粘土的微藍。
巨人緩緩停下筆來,抬起頭,隱藏在粗壯眉毛之後的是一雙無比威嚴的兇狠赤目。
一大堆的幽魂在寫字檯的前面挨個前來,等待著冥王的審判。
「你怎麼死的?哦,被馬車碾死的,去辦投胎吧。」
「你怎麼死的?被人活活打死?哈哈哈哈,真是可憐。」
「你是怎麼死的?殺人了?剛剛那個人是被你打死的?嗯……罪大惡極之人,接著去受罰吧。」
……
一大批一大批的幽魂審判完畢後,冥王的龐大身軀輕輕靠在巨大的椅子上,深深嘆氣:
「啊……真是煩躁。」
明明地獄之門已經被封鎖很久了,可每天還是有這麼多孤魂遊蕩。
而他作為冥界之主,不得不親力親為地處理這些鬼魂。
做完這一切後,他便一隻胳膊放在寫字檯上。
撐著面龐,一隻手指點著桌面,沉思了起來。
都怪前段時間的那個人類,把地獄之門的入口又一次打開了。
不然,他的工作何至於會變得如此繁重?
更讓他氣憤的是,那人類竟然還偷走了他的狗。
想到這裡,冥王的眉毛都被憤怒的氣流吹得幾乎直立,氣憤地一拳砸在了堅固的寫字檯上。
砰的一聲巨響,讓一位剛好路過的小幽靈渾身顫抖、
它顫顫巍巍地愣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
冥王揉著太陽穴,眯起了眼睛,略顯疲憊地嘀咕:
「不是已經結束了嗎,怎麼又來一個。」
「唉算了。」
他輕嘆一聲,重新翻開了擺滿塵埃的小本本,正準備記錄:
「說說吧,你是怎麼死的。」
「老……老大,我不是來投胎的啊。」
小幽靈顫顫巍巍地回應,聲音如同微風中顫抖的葉片,脆弱而不安。
「哦,是你啊,最近出現的鬼有點多,把你給忘了。」
冥王眉頭一松,大手一翻,將小本本重新合上。
他知道這種小幽靈是冥界的拾荒者。
它們會經常撿拾從人間遺落至冥界的物件,然後送至冥界的最底層,塔爾塔羅斯。
於是冥王撐著臉,看著它,深深嘆了口氣,沉沉地問道:
「說吧,你們又撿到什麼了?」
一般來直接找他的,顯然是撿到不得了的東西了。
果不其然,小幽靈轉過身去就開始掏背包。
雜七雜八的物品被它丟得滿地都是,冥王也懶得批評,只是靜靜地看著。
隨後,小幽靈用盡力氣從背包里拽出一件黑色的風衣:
「老大……您看看這個。」
小幽靈用出了吃奶的力氣,那飄渺的五官幾乎都移到了頭頂。
舉起了那手中長長的,都能夠將它全身蓋住的風衣,遞給冥王看。
冥王看著小幽靈拿出的這件風衣,那風衣在微弱的冥界光芒下顯得格外陰沉。
他盯著它,陷入短暫的沉思。
嘶……怎麼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
突然,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赤紅的雙目瞪得老大。
整個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什麼!?」
他的聲音在冥界的寧靜中迴響,震動著每一寸陰冷的空氣。
「該死的偷狗人類!!!」
「你怎麼還敢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