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機械巨門燃起的烈焰光芒覆蓋了整片王都。
仿佛天地都被這燦爛且熾熱的光輝所照耀,使整個世界都沐浴在深沉的烈焰熱浪中。
所有人抬頭仰望,目睹著維克托從烈焰門扉中重現於世。
心中不約而同地升起了一股強烈的震撼感。
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驚愕到無法言語,只能幹干地吞咽。
不僅是他們,就連赫爾墨斯也同樣瞪大了那雙仿佛流淌著金沙的狂熱眼睛,滿臉寫滿了不可置信。
他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維克托,眼中的金沙仿佛在半空中凝固了似的。
「你……你怎麼可能從……這裡出……」
「維克托!!!」
一道清亮而急切的女聲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在所有人注視下,一團白色的雲朵優雅地划過赤紅的天空。
綠色的精靈微微前傾她的身體,急切地向維克托撲去。
科科特的兩隻雙手緊緊抓著維克托的手臂,在半空中輕輕搖晃,企圖喚回他的注意。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擔憂和顫抖:
「你剛剛去哪了!」
但是,維克托根本沒有理會她。
他甚至沒有去直視科科特一眼。
這讓科科特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她上下的打量著維克托,可伴隨著這一打量,她又不禁愣住。
「維……維克托?」
維克托似乎未聽到科科特的聲音,只是微微抬頭,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懸浮在天空的艾麗卡。
空中的艾麗卡低下頭,注視著目光向她投來的維克托。
那一瞬間,艾麗卡終於完全的放鬆了下來,連身上那代表了她怒火般的火焰也隨之熄滅。
「教授……」
最後,維克托輕輕地伸出另一隻手,撥開了科科特挽著他手臂的胳膊。
科科特的雙手從空中滑落,張著嘴,卻只能無力的注視著維克托的離去。
微風輕拂過王都,帶著輕盈的風息在所有人耳邊輕輕掠過。
在所有人的沉默中,王都被一股輕柔的氣浪所包圍。
塵埃隨風捲起,烈焰跳躍搖曳。
寂靜之下,無數沉入風聲的人們紛紛緊緊盯著維克托,卻沒人開口多說一句話。
連平時沉著的奧伯利也抬起頭來,平靜如古井的面容中透露出一絲嚴肅。
很快,維克托踏著無形的氣息台階走到了地面上,向著奧伯利皇帝優雅地鞠了一躬。
然後他轉身,步伐穩健地走向了赫爾墨斯。
那愣在地面的神明在地上抬起頭,驚愕地看著眼前走近的維克托,面容寫滿了不可思議。
只聽得維克托那冰冷的聲音猶如北境嚴冬的寒風一樣,灌入了他的耳中。
「你好像很驚訝?」
赫爾墨斯聽後瞬間瞪大了雙眼,心中的寒意仿佛浸透了骨髓。
他那雙瞪大的眼睛仿佛銅鈴般緊盯著維克托,聲音不由得顫抖起來:
「你……你怎麼可能從那扇門中走出來……」
「難道,你也是……」
不,這不對,這才不對。
維克托明明是卑劣的作弊者,他應該再也出不來了才對!
哪怕他真的是它們之中的一部分,也不應該會再次出現在這個世界。
這一刻,赫爾墨斯的心中充滿了混亂、
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那雙因過度驚慌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更是顯露出他的瘋狂。
「告訴我!維克托!」
「它為什麼會放你出來!」
作弊者應當受到處罰,這是每一位神明共同的認知。
即便是神,也要遵守規則。
可規則本身,卻放過了維克托?
赫爾墨斯滿是不解,內心翻騰著無數疑問。
他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整個人如失去了力量般向後退了幾步,雙唇不停顫抖。
看著赫爾墨斯這副模樣,維克托輕輕地笑了笑,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
「為什麼你會認為,是它放過了我?」
赫爾墨斯愣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盯著維克托,腦海中飛速思考了起來。
幾乎在瞬間,他再度張大了嘴巴。
因為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一種荒謬到極點,甚至讓他產生了無限恐懼的可能。
赫爾墨斯的額頭上冷汗如雨滴般湧出,他身後的金色雙翼轟然展開,迅速扇動。
帶著強勁的旋轉風息沖入天空。
下一秒,王都的大地上,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從地面爆發而出。
如同一顆火焰纏繞的隕石,脫離了重力束縛,直衝雲霄。
最後,衝破層層空間的赫爾墨斯在烈焰和金光的包圍下,渾身布滿了冷汗。
他低下了頭,向著那下方看去。
沒有任何人在追逐他,很好,非常好。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腦海中,也只剩下一個強烈的念頭。
他必須得逃走!
在那個作弊者……不,他已經不是作弊者了。
那是超越了規則的「怪物」。
他必須離開這裡,離開帝國。
他是神,他是不能被替代的神,他絕對不能栽在這裡。
在極度緊張的狀態下,赫爾墨斯的耳畔只有呼嘯的風聲和空氣的爆裂聲。
重重雲霧從他眼前掠過,他穿過了蔚藍的天空,深入了濃厚的氣層。
他必須一直逃跑,絕對不能停下。
否則,如果被那『怪物』追上,後果他根本不敢想像。
然而,當赫爾墨斯逃離的越來越遠,他卻突然感覺到了周圍空氣的異常。
四周的溫度,似乎變得越來越高了。
他一開始還懷疑過,是不是因為摩擦產生的高溫。
但越是深入雲層,他越是感到有些不對勁。
因為火焰已經被他的神力抵禦在了外面,而這道溫度卻是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遍布了他的四肢。
赫爾墨斯猛然向著四周看去,震撼得瞪大了雙目。
此刻,濃郁的雲層已經被交錯的漆黑和赤紅填滿,就如同崩壞的地獄大地一般。
連在這深層的雲翳之間,也轟然迸發出低沉的怒吼,好似沉悶的鐘鳴。
心頭的警鈴驟然響起,赫爾墨斯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不對,不對!
明明周圍如此炎熱, 可他的額頭處還是爆出冷汗,就連身體也同樣被寒意包裹。
汗流浹背地他,不禁轉過頭,慢慢向著身後看去。
映入他眼中的,是一顆無比巨大的熾耀太陽。
那璀璨奪目的光芒一瞬間將他整個人完全包裹,緊貼在他的身體上。
霎時間,那雙淌過金色流沙的瞳孔里只剩下了那顆赤色巨大太陽的倒影。
恐怖的烈焰太陽貫穿了身後的赤色雲層,將他那被聖光籠罩的身體徹底吞沒。
而在太陽的深處,響起了一道深沉焦灼的聲音。
「我似乎,在某處見過你。」
「是在什麼時候呢?」
伴隨著那道聲音的響起,赫爾墨斯全身冰冷。
他渾身顫抖,可身上的冷汗卻早已被高溫蒸發。
他的喉嚨顫抖,很想發出聲音。
但喉嚨卻因為無比貼近太陽而經受到了極為炙熱的薄紗,恐怖的灼燒灌入了他的喉間。仿佛一股暴戾的撕裂在不斷翻湧。
突然間,赫爾墨斯的臉上浮現出驚愕的表情。
在他的周圍,原本細碎的赤色裂痕逐漸被深沉的黑暗覆蓋。
從那些被黑暗遮蔽的裂隙之間,仿佛流淌下了深沉的黑暗液體,粘稠而邪惡。
由極黑液體所形成的無數觸手從天空中緩緩伸展而出,彎曲的觸手上布滿了撕裂開的無數扭曲形狀的口器。
那炙熱的太陽被無數瀆神的觸手緊緊包裹,逐漸在天空中緩緩收緊。
太陽在坍縮中被緊緊壓縮,平靜的空間中硬生生撕裂出一道巨大的縫隙。
一抹清晰的蒼白色,如寬廣海洋般懸浮在赫爾墨斯的面前。
下一秒,那龐大的白色開始旋轉。
並逐漸的映入了赫爾墨斯的金色眼瞳之中。
那根本不是什麼白色的海洋,而是一顆尚未扭轉過來的白色眼瞳。
但此刻,空間裂隙中的眼球扭轉了過來。
那深沉的,流淌著赤色環紋眼瞳不斷向著悠遠的深淵流淌。
刺啦刺啦——
恐怖到極致的猙獰之眼注視著赫爾墨斯,龐大無邊的眼瞳幾乎讓他徹底失去意識。
但在意識朦朧之間,那清晰而沉重的聲音卻突然撞擊到了他的耳膜。
「想起來了。」
緊接著,無數扭曲醜陋的觸手從眼球周圍伸展出來,仿佛混沌的深淵甦醒,逐漸將赫爾墨斯淹沒。
他卻只能無力的看著自己的身體被粘稠的黑色觸手纏繞,視野中的一切也被蠕動的漆黑所遮蔽。
仿佛從炙熱的地獄脫離,墜入了冰冷的深淵。
在他恍惚中緩緩墜入寧靜之時,那充滿邪意的聲音依然在他腦海中迴蕩。
如同纏繞他身體的惡魔,久久不散:
「曾經,你也是這樣逃跑的。」
「也像現在這樣,因為恐懼而背叛了眾神,獨自逃離。」
「可這一次……」
一瞬間,被重重包裹的赫爾墨斯變成了一團黑色扭動的血肉。
無數觸手猛力拖拽著他,無數口器不斷撕扯。
最終,他被慢慢的拖入到了那深邃的眼瞳之中。
無數赤色輪環縈繞在黑色血肉的周圍,化作細微的氣浪透過了相互撕扯的觸手,流入了赫爾墨斯的七竅之中。
在那意識逐漸模糊的那一刻,赫爾墨斯張開嘴巴,發出了清晰卻又絕望的聲音。
「哈……比……卡……」
隨著那團蠕動的黑色血肉消失,那龐大的深邃巨瞳輕輕眨了眨龐大的裂隙。
在整片漆黑天空之下,只剩下了一顆碩大無比的獨眼熾陽。
「這一次。」
「你無路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