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墨色的漆黑天空中裂開了一道似赤色深淵的裂隙,恍如通往另一個世界。
無數血色的鐵屑從中傾瀉而出,纏繞在巨大鱷魚的身體周圍,形成了一股扭轉雲層的血色颶風。
感受著周圍掀起的狂亂氣浪,大皇子仰起頭,順著鐵屑飛舞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了颶風中央。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被血色填滿的瞳孔里充斥著無盡的震撼。
如同被一股暴戾的無形之力牢牢鎖定,動彈不得。
即便是那隻惡魔對他沒有任何的想法。
嗅到一股血腥的科科特也在雲朵上坐直了身體,抬起頭張大嘴巴,驚訝地望著那隻血色的惡魔。
與大皇子不同,科科特的眼裡閃爍著驚喜的光芒,好像發現了新奇的寶藏。
「哇哦,我們也有?」
她還真是沒有想到過維克托居然也能夠召喚這樣一個惡魔出來。
還是那句話,精靈和惡魔之間沒有什麼聯繫,在看到惡魔的時候也不會產生什麼厭惡。
只是,比起剛才那個看起來就讓人噁心的蛤蟆,這個血色鱷魚看著的確讓人舒服許多。
就是脾氣看起來有些暴了些,有一種沒腦子的感覺。
而這時候,望著從天降下的赤色惡魔,莉雅雙手抱臂,陷入沉思。
原本她還在思考維克托會用什麼辦法的時候,維克托卻直接召喚了一個惡魔。
當那血色惡魔重重落地,向維克托低頭時,莉雅目瞪口呆。
不對吧?
難道我們家也和惡魔有所勾結?
雷瑟家族竟是我自己?
她的心中湧起疑惑,眼中閃爍著朦朧的不解。
難怪當初會有那麼多的獵魔人找到她們家,這還真不是誤會!
莉雅環顧四周,見到其他貴族同樣震驚得如同木偶般,她步履踉蹌地退到了格溫身後。
等到今天這件事情過去,別的影響有沒有倒不重要。
他們克萊文納家族恐怕無法擺脫與惡魔勾結的嫌疑了。
而當格溫看到這突然出現的血色鱷魚,也逐漸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她記得,她曾經見過這隻惡魔。
在極北之地的時候。
這隻惡魔,幫助了蒼白魔導團,幾乎屠盡了兩大蠻族部落。
而現在,這隻惡魔再次出現,靜靜地站在維克托的身後,仿佛忠誠的衛士。
整個事件的發生,在格溫的腦海里逐漸清晰並且條理了起來。
好像這一切都能夠聯繫上了。
望著那隻暴戾至極的血色鱷魚,二皇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冷厲:
「維克托伯爵,我猜測的沒錯。」
「暴怒的惡魔,果然在你的身邊。」
他回憶起自己曾在北境調查惡魔蹤跡時的種種猜想,維克托與惡魔的聯繫似乎顯而易見。
為何每當維克托出現在北境,惡魔便出現在那裡?
而一旦他離開,惡魔又蹤跡全無?
這一切都太過巧合。
就連他在皇家魔法學院放假那段時期,在學院內偶然碰到了維克托的助教。
一見面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
從那位小助教的身上,明顯浮現出來了那股濃郁的暴怒氣息。
因此,他堅信暴怒惡魔一定與維克托有關,只是一直缺乏確鑿的證據。
而今,隨著惡魔的現身,一切疑雲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二皇子仰頭,眼中閃爍著愉悅的情緒,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還是要非常感謝您,維克托伯爵。」
「幫我找到了惡魔。」
話音剛落,一條鮮紅色的長舌突然穿破空間。
如同靈蛇般彎曲,迅速向著維克託身後的血色鱷魚襲去
那條猩紅的長舌緊緊纏繞住了鱷魚的血色手臂,其上滲出的黑色液體帶有強烈的腐蝕性。
鱷魚試圖掙脫,卻發現舌頭緊緊黏附在身上,被黑色液體燒灼的地方發出刺耳的聲響。
一股疼痛傳入紅色鱷魚心頭,好似萬針穿心一般,尖銳到了極致。
它張開血盆大口,看著那條看似無窮無盡的舌頭依然在身體之上遊走,緊緊包裹住了它的四肢。
感到一陣陣刺痛從身體各處蔓延開來,他發出了一連串震耳欲聾的咆哮,仿佛撕裂周圍的空間。
在瘋狂的掙扎中,纏繞在鱷魚身上的長舌收縮得更緊了幾分。
眾人抬起頭,看著陷入劣勢的血色鱷魚,滿臉都是凝重。
眼下的形勢似乎有些不對勁啊。
同樣都是惡魔,而且鱷魚看起來明明要比蛤蟆更強一些。
怎麼好像完全被吊起來打啊?
二皇子抬起頭,看著被壓制的血色鱷魚,面無驚訝。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內。
他輕輕低頭,目光投向面無表情的維克托:
「伯爵大人,讓我給你揭示一個真相吧。」
「惡魔之間,亦有差距。」
蟾蜍扭動著龐大的身軀,沉入漆黑的漩渦中。
一道黑色的油墨般液體隨著它的軀體迅速向著血色鱷魚靠近。
那緊緊纏繞的長舌竟開始滲出更多的腐蝕性黑液。
轉瞬間,那龐大而醜陋的身軀出現在鱷魚面前,帶著一股難以忍受的惡臭。
眨眼之間,那醜陋又惡臭的龐大身軀出現在了鱷魚的身前。
蟾蜍探出更多的身體,一隻短小的巨掌伸出,狠狠地在鱷魚的臉上甩出一記響亮的巴掌 啪!
鱷魚被打的頭暈目眩,爆發出一聲憤怒的吼叫。
「原初惡魔是混亂的代表,所以只有引發他人的欲望所產生出的混亂,才能讓惡魔們大飽口腹。」
二皇子一邊說著,一邊眼裡透露出無限的瘋狂。
赤紅的雙目散發出兩道幽深的微光,幾乎拋棄理智的他捂著肚子,帶著嘲弄的口氣繼續說道:
「你知道嗎,當那群貪婪的傢伙打開魔物裂縫的那一刻。」
「當魔物潮出現將他們全部吞沒的那一刻!」
他每吐出一句話,就好像是更深一步陷入瘋狂的漩渦。
身體逐漸扭曲,面容也變得愈發猙獰。
赤色的雙目,更是布滿細碎的血絲。
身為皇子的奧威瑟,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身為皇室之人的一絲優雅。
「他們的絕望,他們的哀嚎!」
「還有因自己的欲望而引起整個南方災亂的混亂!」
二皇子雙手環抱,痴痴地望著天空,仿佛眼前已經浮現出了一片登入萬人之上的山巔。
「這些,才是惡魔最完美的食糧……」
那龐大無比的蟾蜍猛地抓住鱷魚的身軀,將其狠狠舉起,隨後又猛地砸向大地。
轟!轟!轟!
一陣陣的氣浪不斷撞擊在大地之上,向著四方不斷蔓延而出。
接連不斷的衝擊讓原本金碧輝煌的宴會廳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崩塌。
無邊的大地被震撼得不斷顫抖,就連空中的血色風暴也放緩了速度,鐵屑變得不再具有威脅。
望著兩頭巨獸纏鬥在一起的科科特,不禁將精靈們護在自己的身後,顯露出保護者的姿態。
精靈都感到如此危險,那帝國這些在場的貴族們自然也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只不過,他們跑不掉。
他們只能驚恐地凝視著被壓倒在地、身體不斷冒出白煙的血色鱷魚,沉默不語。
不對吧?
這年頭,鱷魚都打不過蛤蟆了?
他們像雕塑一樣呆滯,雙眼充滿了無盡的絕望。
而這一邊倒的局勢,讓二皇子無比的興奮。
他的眼神瘋狂,對著維克托狂妄地嘲諷起來:
「你這連混亂都無法引起的惡魔,又怎麼能戰勝得了我們!」
可就在他的話音剛落,萊特頓便張開了血盆大口。
閃著寒光的尖銳牙齒猛地咬住了猩紅的長舌,貫穿了幾個噴射黑色液體的孔洞。
它猛地扯著蟾蜍的舌頭,向前猛撲一步,用力地一爪壓在耶姆的頭上,狠狠地撞擊在大地之上。
轟——!
隨著一聲巨響,恐怖的衝擊力讓地面瞬間崩裂成無數碎片,裂紋遍布整個地面
煙塵漸漸散去,巨大的黑色蟾蜍半個身體已經倒在地上。
仿佛暈厥一般,一動不動。
呃?
啊?
這一刻,原本躁動的庭院陷入了死一般寂靜。
不,不對吧?
剛才鱷魚不是還處於劣勢嗎?
怎麼一拳突然給那大蛤蟆打倒了?
有演員?
鱷魚扯開了纏在身上的舌頭,吐了口唾沫。身體周圍的鐵屑風暴再度舞動了起來。
它低下頭,目光兇悍地鎖定在一直在旁解說的二皇子身上,憤怒地怒吼起來:
「艹逆馬,你行你上。」
「老子照樣揍你。」
當萊特頓那毫不客氣的穢語聲響起的那一瞬間,每個人都陷入了沉默,說不出半句話來。
就連剛才還在發出陣陣猖獗之詞的二皇子也沉默住了。
他抬起頭,目光不由自主地抽搐著,注視著重新站立的鱷魚。
「好,很好……」
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混沌,好似無邊的鐘聲匯聚在了這片大地之上。
「那我就,如你所願!!!」
話音落下的瞬間,二皇子的身體迅速膨脹起來。
渾身肌肉緊密收縮,仿佛鑲嵌在軀幹上的岩石塊,變得異常堅硬且突出。
原本華麗的衣衫在迅速膨脹的四肢和軀幹下支離破碎。
滿頭銀色長髮化作神秘紋路,在後背皮膚上若隱若現。
粗壯的血管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中迅速膨脹。
如同皮膚下隱匿的虬結樹根,形成一道道起伏的輪廓。
在一股無形的力量作用下,二皇子的頭顱開始扭曲變形。
額頭上布滿恐怖的黑色血管紋路,骨頭斷裂的聲音如驚雷般四散開來。
轉眼間,二皇子已完全失去了人類的形態。
他的面龐拉長,鼻子像壯牛般膨脹,不斷噴出熱氣。
赤色的雙目變得無比猩紅,好似一雙血色的圓月,拋棄了所有的神智。
兩道深邃的孔洞在他額頭上方撕裂開來,從中伸出兩根堅硬且漆黑的牛角。
雙腿變得異常細長,人形的雙腳硬化,演變成兩隻牛蹄。
無數黑色荊棘從他的身體周圍蔓延出來,將他全身緊緊包裹。
扭動的荊棘划過了身軀,在二皇子身體之上扯出了一道道尖銳的血痕。
一股充斥著無盡嫉妒的沉悶煙霧向著四周蔓延,甚至連划過的大地都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伴隨著那漆黑的煙塵向著四方散去,那股可怕的氣息讓在場的貴族們渾身發抖。
雙腿發軟,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他們雙眼朦朧,不確定是因為煙霧還是恐懼讓他們視線模糊。
難怪二皇子會和惡魔勾結。
這時的他們終於明白。
原來二皇子自身,就是一個惡魔。
這一刻,奧威瑟的聲音再度響徹起來,仿佛數道洪鐘之音融合在一起,混沌而震撼人心、
他望著血色的鱷魚,帶著幾分瘋狂地說道:
「現在,二對一!」
「優勢在我!」
聽到這話,數名貴族陷入了更深的絕望,甚至當場昏厥。
即使是那些還保持意識的貴族,此刻也面如死灰,嘴唇顫抖不已。
一個惡魔已經足夠恐怖,現在兩個聯手,這讓他們該如何是好?
在貴族們絕望的呻吟中,維克托卻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二對一?你說得對。」
話音剛落,維嘉的漆黑獨眼緩緩抬起、
那深邃而又充滿邪意的目光中,閃爍起了宛若漆黑流星的光芒。
一瞬間,大地開始震顫。
那隻碩大無比的漆黑蟾蜍像是接收到了什麼信號一樣,晃晃悠悠地重新站了起來。
鮮紅的舌頭迅速收入口中,被一道漆黑的油墨填補上了空洞。
它本來是站在二皇子身邊的。
可就在此時,在二皇子那疑惑不解的目光下。
蟾蜍大搖大擺的挺著大肚子,一步步走到了那隻鱷魚的身邊。
它一甩舌頭,將周圍的一切油墨迅速吃干抹淨。
最後,耶姆轉過身來,向著維克托恭敬地鞠了一躬。
看著這隻貪慾惡魔站在了自己的一方,維克托目光平靜,淡淡地瞥向了陷入癲狂的二皇子。
他站在呼嘯的風雪與鐵屑中,向著那龐大的牛頭人緩緩開口:
「但現在,好像是你。」
「孤立無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