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從山脈之後溫柔地探出頭來。
金色的光芒灑落在王都的青磚街道上,為古老的城市披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輝。
咕嚕咕嚕——
車輪在青磚路上咕嚕咕嚕地疾馳,產生的顛簸聲此起彼伏,迴蕩在清晨的空氣中。
裝飾華麗、鑲嵌寶石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從王都的四面八方向中央聚集。
高聳的皇宮在金色晨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輝煌。
四面而來的馬蹄聲漸漸混合在一起,最終在皇宮前的廣場上平靜下來。
貴族們在傭人的攙扶下,從車廂中緩緩地鑽出。
他們聚集在一起,卻無比默契地沒有一道寒暄之聲。
大臣和貴族們的目光聚焦在高聳入雲的皇宮上。
他們步伐穩健,整齊地排列在皇宮兩側,向著皇宮涌去。
誰都知道,今日,會在皇宮中發生一場大事。
原因自然是那雷瑟家主的回歸。
而這些匆匆忙忙的大臣全都是這場大戲的觀看者。
貴族們整齊地排列在皇宮大門前,晨光照耀在他們華麗的長袍上,勾勒出耀眼的光芒。
他們剛準備走進宮殿之內,卻突然同一時間的站在門口。
因為不知什麼時候,一個男人,早已站在了宮殿的中央。
散發著沉穩而神秘的氣息。
他雙腳踏在紅色地毯上,直面那王座,但絲毫沒有表現出恭敬與謙遜。
皇宮的兩側空曠而安靜,仿佛在等待著臣子的蒞臨。
紅色的幕簾從金色的天花板高高垂下,宛若流淌的河流,優雅地拂過地面。
而男人眯著眼睛,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的身體看起來有些瘦弱,看起來有些年輕,俊麗的臉上沒有半點褶皺。
穿著筆直挺立的西服,胸前佩戴著一枚雷瑟家族的家徽標誌,宛如一朵金色綻開的花朵。
頭頂一副黑色禮帽,手持手杖,望著前方的王座,靜靜地站在原地。
在他耳朵邊緣之上,還鑲嵌著兩枚小型的金色羽翼。
一雙金色瞳孔之中,仿佛在無時無刻透露出不斷變化的神秘與威嚴。
站在宮殿門口的大臣們,看到他時,無一例外的瞪大雙眼。
因為這個人,他們不僅眼熟,而且十分熟知他的身份。
利波奧特·雷瑟。
他的再次出現無疑是個好兆頭,至少對於支持大皇子的大臣們來說。
然而,他們這些大臣和貴族竟然沒有一個人事先得到消息。
原本以為,利波奧特·雷瑟這樣的尊貴之人回到王都,理應攜著豪華車隊而來。
而後,讓他們這批大臣們爭先恐後在城門前歡迎。
最差情況下,也應該邀請到一些重要的大臣。
再加上盛大的彩旗飄揚,灑滿鮮花的紅毯鋪展,讓這位皇親滿心歡愉地進城。
但雷瑟家主悄無聲息的回來,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安靜得甚至有些太過於奇怪了。
在場的所有貴族,都有著屬於他們自己的情報線索。
底下的那群忠誠的影子,潛藏在各地,收集著種種情報,盡職盡責。
至少,也都稱得上是潛藏收集信息的高手。
但是,雷瑟家主回到王都這麼大的事情,竟無一人注意到。
他們只知道雷瑟家主再過不久就會回到王都。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人家已經在皇宮等候多時了。
他就像是幽靈一樣,忽然閃現到了所有貴族們的面前。
『這個人,和以前一樣神秘。』
『沒有變過。』
然而,利波奧特只是站在紅色的毯子上,毫無動靜。
對遠處傳來的大臣們的喃喃私語置若罔聞。
緊接著,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緩緩抬起頭,看向了王座深處的深邃通道。
其他的貴族們也都紛紛跟隨他的目光,看向了王座的後方。
那裡,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
寬厚的長袍拖拉著地面,彎曲的背軀悠然步向了王座。
明明身形佝僂,可在別人看來,他的身軀依然如同一座山巒,散發出沉悶而威嚴的氣息。
距離甚遠,就已經讓在場所有的大臣們心悸加速。
唯獨利波奧特站在原地,神情淡定如常。
奧伯利雙手背過身去,獨自一人邁著步子,走到了那王座之前。
感受迎面而來的沉重壓迫,一眾貴族額頭細密的汗珠勾勒出他們的惴惴不安。
他們紛紛擠在門前,盡力顯得恭敬地鞠躬。
當皇帝出現在他面前,利奧波特將一隻手輕輕放在胸前,優雅地向皇帝鞠了一躬。
然後,他緩緩開口說道:
「沒有通知帝國皇室,擅自回到王都,望陛下不要責怪。」
即便是在皇帝的面前,他依舊保持著淡定的優雅。
這讓一眾貴族們皆羨慕不已。
而奧伯利也坐在了王座上,目光凝重渾濁,直視著利奧波特。
他擺了擺手,開口說道:
「鞠躬就免了吧。」
「還有你們,有什麼事進來說,站在門口,影響不好。」
影響不好?這能影響到什麼?
排列在皇宮門前兩側的大臣們面面相覷,交換著眼中疑惑。
雖然大臣們猜不透奧伯利的真意,但還是都緩緩起身,以恭敬有序的步伐進入了宮殿。
每位臣子都找到了屬於他們的位置,立於那裡,眼神肅穆地盯著皇帝。
然而,只有雷瑟家主依然站在紅毯的中央,保持著鞠躬的姿勢。
奧伯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問道:
「利波奧特,看來你對我有什麼意見。」
「有什麼問題想說?」
利波奧特保持著鞠躬的姿態,沉默了片刻後,終於緩緩開口:
「陛下,我是來謝罪的。」
奧伯利微微後仰,慵懶地靠在椅子上,,感到有些好笑的開口說道:
「哦,那你說說,你有什麼罪?」
利波奧特低頭,語氣中透露出無比的謙遜:
「我的一位兒子與惡魔有所沾染,妻子卻對此還無比縱容。」
「這一切,我難辭其咎。」
「陛下,為了贖罪,我願意將雷瑟家族的全部財富交還帝國。」
在利波奧特的聲音落下的那一刻,在場的貴族們全都呆滯的愣在了原地。
震驚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互相對視。
這是什麼情況?
雷瑟家主怎麼會這樣說,難道.....他在皇帝面前服軟了?
這何止是服軟,簡直是將整個雷瑟家族全都送給帝國了。
雷瑟家族的財力之強大,足以主宰帝國南部的經濟命脈。
而現在,他要把這些財富,全部送給帝國,送給奧伯利?
似乎連奧伯利也感覺到了一絲驚訝,坐直身體,微微挑了挑眉,看向利波奧特:
「哦?你確定要這樣做?」
利波奧特沉默不語,只聽見奧伯利輕哼一聲:
「敢綁架你的整個家族來跟我談條件。」
「你還是那個你,一點沒變。」
他擺了擺手,淡淡說道:
「你的兒子已經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價,不需要你再贖罪了。」
「自己站起來,沒什麼事說就上一邊待著去。」
在場的貴族們聽到皇帝這樣的話,如釋重負,全都鬆了一口氣。
額頭上突如其來的冷汗,表達了他們此刻的不適。
他們心中掀起萬丈波濤,捲動的深淵幾乎差點都要把他們的理智完全吞沒。
大臣們抹了一把手心的汗,穩住了還在顫抖的雙手。
幸好,陛下沒有真的接受這個瘋狂的提議。
雷瑟家族這樣干,何止是綁架自己的整個家族。
那簡直是把所有的貴族放在火刑架上烤。
假如皇帝聽到利波奧特這樣一說,真的同意了利波奧特的贖罪方式。
如果皇帝接受了利波奧特的提議,那將意味著他們每個人都可能成為犧牲品。
一旦雷瑟家族提前開啟這個先例。
再往後,如果有其他人犯了錯誤。
那麼,他們估計也要如同今天的雷瑟家族一樣,將自己的家底全都葬送出去。
為什麼?
就因為雷瑟家族犯下了些錯誤就送出去了所有的家底,你憑什麼不干?
畢竟,誰能保證自己一生不犯錯?
雷瑟家族倒還好,至少還有皇親這層身份兜底。
可是他們這些貴族大臣呢?
他們除了這個貴族頭銜之外,什麼都沒有。
沒人能接受自己辛苦一生的財富被全部抄走。
如果真的會有這一天的發生,恐怕這些貴族們第一時間考慮的。
就是該如何安全快速的轉移掉自己所有的財產了。
但,許多貴族都還沒有搞明白,利波奧特這樣做的用意究竟是什麼。
這時,利波奧特緩緩直起身來,長舒了一口氣。
「多謝陛下。」
他面容波瀾不驚,默默地走到了皇宮的一旁。
眾多大臣偷偷瞥向他,心急如焚。
拜託,我們今天來來皇宮可不是為了看這個的。
如果奧瑞麗安成為皇帝,他們這半輩子的努力都要被毀掉。
畢竟,他們從來沒有支持過奧瑞麗安。
之前,貴族們看到大皇子和二皇子競爭皇位時,他們都能夠看到一絲希望。
但奧瑞麗安被直接指名為繼承人,這是他們絕不願見到的局面——除了克萊文納。
除了克萊文納。
大臣們彼此交換著焦慮的目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不禁低聲竊語。
期盼著有人能夠挺身而出,打破這沉悶的僵局。
突然,一位身著華麗長袍的貴族身體微微前傾,意圖站出來。
是茨納候爵!
大臣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畢竟,在這權力的遊戲中,敢於出頭的往往是首當其衝的犧牲品。
身為二皇子派系的支持者,他按捺不住了內心的焦躁。
他剛準備邁步,張口欲言:
「陛……」
第一個字都還沒有說完,突然一感受到一股透骨的寒意,令他的呼吸都凝滯了下來。
茨納侯爵僵硬地轉動著脖子,微微回頭。
只見利波奧特的臉上掛著一抹刻意的、乾癟的微笑。
那雙金黃色的眼神,就好像是在對他發出警告一樣。
最終,侯爵悄悄收回了他邁出的半步。
身體不由自主地後仰回來,選擇了沉默。
周圍的大臣們見狀,紛紛嘆息,內心的緊張情緒更是如同潮水般上涌。
望著大臣們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奧伯利以一種淡漠的語調打破了沉默:
「我很高興,至少今天你們沒有像往常那樣出醜。」
「至少沒有讓外界的人看見我們帝國人的窘態。」
無數貴族們聽到此言,更加不解了。
他們面面相覷,低頭不語。
外人?這整個皇宮,不都是他們自己人嗎?
但是,莫名的卻有一股不安的預感,纏繞在了眾人心頭。
而下一秒,預感成真了。
奧伯利的眼神幽深,視線隨著紅毯延伸至宮殿之外。
陽光穿透了宮殿的陰影,將一片金碧輝煌映照得更加耀眼。
一位穿著簡約而利落的女人,帶著寧靜而溫暖的微笑,從門外緩步走來。
那一刻,所有人都瞪大雙眼的看向那邊。
因為,在那女人的身邊,一朵潔白色的雲朵,正安靜的漂浮,跟隨在她的身後。
而在那雲朵之上,正坐著一個猶如少女般的身影。
她耳朵尖長,淡綠色的眼瞳充滿好奇的望著四周。
「之前來的時候還沒發現,這裡居然這麼漂亮哦。」
精靈的聲音悠悠響起,即便是身處皇宮,也沒有半點敬畏之意。
緊接著,她像是感覺到了什麼。
透過陽光,精靈的目光直視向那坐在王座的身影。
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向著他揮手致意:
「喲,奧伯利。」
「好久不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