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德拉商會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組織。
這個商會的確接受過神明的庇護,但說實話,沒人說得清楚,那究竟算不算是庇護。
賜福卡西德拉商會的那位神明,嚴格來說,並不算是單純的商業之神。
因為他甚至護佑畜牧和盜竊。
被譽為充滿詭辯鬼斧神工的狡詐之神是他的另一重身份。
狡詐不僅僅是口頭說說。
這個神明會不時地化作人類,出現在世界上各處,利用他的狡黠智謀將富人繞得團團轉。
但正是因為他的狡猾之處,他成為了商人們尊崇的代表神明。
畢竟,商人們需要語言的藝術,售賣的物品被吹得天花亂墜,客戶才會心動上門購物。
哪怕要售賣的東西就是一捧再不可待見的牛糞,也要將這捧牛糞說的芬芳撲鼻。
只要能夠以高價賣出,那成功賣出的一刻,這個價格便是這捧牛糞的價值。
即便它真的只是一坨牛糞。
這就是商人,他們能將無用之物冠以華麗的名號,賣出高額的價格。
而作為商業的庇護之神,這位神明同樣擁有一個巧舌如簧的嘴巴,甚至超越了所有的商人。
而且,他還是一個擅長偷竊的小偷。
這位神明最享受的事情就是去偷取富人的貨物,然後賣給財富更雄厚的人。
最終賺取巨額的利益,再投入他的商業基金。
等到這位神明覺得無趣之後,他將會把財富分散給所有有需要的人的手裡。
正常來說,一個商會能被這樣的神明創辦這麼久,而且他並沒有對其失去興趣,肯定就有些反常了。
倒不如說,這位神明早就拋棄了這個商會。
卡西德拉商會的首任會長,叫皮齊·南德納。
但在成為會長之前,他還有另一重身份。
那便是商業之神的第一任信徒。
因為某天這個神覺得過於無聊,他開始模仿其他神明開始收集信徒。
於是,他在大街上的一群乞丐中找到了他的目標。
這位乞丐與其他人不同,他不只是在地上乞討。
他的收入完全取決於他的口才,他能將自己和隨手撿來的物品價值娓娓道來。
「先生,我想您初來乍到,需要一位引路人……」
「天吶,這位美麗的小姐,您的氣質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我想您需要一件更漂亮的衣服來襯托……」
「伯爵大人,為何不試一試這根和您今夜禮服更合適的手杖呢?」
有一天,乞丐皮齊剛剛離開一場熱鬧的晚會門前,立即碰到一個富家少爺。
皮齊剛剛看到這位少爺,頓時心生喜悅。
因為這位年輕少爺看起來是那麼富有,甚至掛著金鍊子,戴著金戒指。
「少爺,您要不要.....」
然而這位少爺卻突然開口,他的眼睛緊緊盯著皮齊:
「你需要錢嗎?」
雖然皮齊一開始只是笑了笑,但少爺仍然堅持著問了一遍。
最後,皮齊只能點點頭。
然後這位少爺突然莊重地說道。
「信仰我吧,只要你信仰我……」
皮齊只覺得這位少爺是個神經病,轉身就要離開。
他剛轉身,就猛然覺得有一種壓力讓他跪倒在了地上。
他打開手中的錢袋,恍惚間,那乾癟的錢包裡面充滿了金條。
光芒照耀得皮齊滿眼都是金色。
「現在,你相信我了嗎?」
精明狡詐的神明寬闊的手掌一攤。
金黃閃光中,皮齊·南德納便成為了這個奸詐之神的第一位信徒。
滿手金子自然被皮齊滿心歡喜接了下來,喚來財富的神明則在此後,傳授了他眾多的賺錢竅門。
待全部教導完成之後, 這位眼帶笑意的神明對著他的新信徒說了句令人詫異的話:
「在你死後,你必須返還所有賺到的錢給我。」
皮齊答應了。
隨後皮齊利用第一堆金子, 痛痛快快地更進一步地開展貿易。
他的資質顯現於眾、額外的生意手段使他財源滾滾。
皮齊以此迅速積聚起的財富,使他成為了那個年代的財界巨頭。
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天,奸詐之神出現在他的床前。
目的就是為了收取皮齊一生的財富。
然而,身為商人的皮齊自然有著商人的狡猾。
他宣稱他一生的金錢已經全都存放在一個保險箱中。
等到打開一看,裡面只有幾個金幣而已。
因為他一生的財富全都留給了他的子女,所以,手中的金幣就成了皮齊的全部財產。
狡猾的神明第一次被騙了,而且還是被自己的信徒騙了過去。
但他們的約定只是皮齊一生的金錢,並沒有明確說子孫的是否計入。
這名神明可謂是又氣又喜,拿上了那幾個金幣,離開了人世。
只不過當他消失的時候,他卻留下了一句話:
「讓你的子孫們看好這些錢,未來,我終有一天會把它們全部偷走。」
南德納的後代們被神明盯上了很害怕,但他們除了商業賺錢之外不會做其他的。
所以他們只能繼續致力於發展商業。
雖然財富會使他們成為目標,但一旦財富達到一定的數量,很多商家都會因此聚集在一起。
以此來保證更多商人們的安全。
所以,在皮齊的後代引領下,卡西德拉商會成立了,。
越來越多的商人主動加入了商會。
經過這樣的發展,商會也隨之日漸壯大。
商人保衛商會的財富,商會保護商人的安全。
如今的商會,即使是一些大國,也無法匹敵其財富。
……
聽完維克托說的一切,佐拉整個人都呆滯住了。
「維克托先生,您,怎麼會知道這些?」
這明明是他們商會內部,尤其是他們商會高層才知道的秘密。
維克托淡然地看著她的震驚,面色平靜。
這時,一隻烏鴉撲騰著翅膀從天空飄落,穩穩地站在了他的肩頭。
維嘉的那隻獨眼緩緩睜開,佐拉的身影倒映在它的漆黑眼底,
它仰起頭,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女子。
佐拉被這突然出現的烏鴉嚇了一跳,緊接著,維克托的聲音,縈繞在她的耳邊:
「這個世界,應該還沒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佐拉越聽越是惶恐,雙腿顫抖,面色蒼白。
「維克托先生,我們該如何應對?」
這件事情畢竟是祖輩那代發生的事情,前人的約定為什麼非要讓他們這些後輩來承擔?
現在的卡西德拉商會已經如此財富浩渺,簡直就是待宰的肥羊。
這麼多的財富若是在一瞬間被盜,那麼整個商會都將會無法維繫。
甚至會引發全世界的經濟混亂。
」為什麼要怕呢?」維克托的聲音緩緩落下,飄蕩在夜晚的寒風之中。
「神明們早已對這個世界深感失望,他們不會再回來了。」
「說不定,你們所憂慮的神,僅僅在騙你們罷了。」
「但,但是……」佐拉的言語支吾,陷入了沉默。
她內心深處也很希望維克托的話是對的
可在今天看到聖伽利之魂之後。
再回想起父親督促她,哪怕是付出巨額財富也要想盡辦法留住維克托,得到維克托的庇護時。
她似乎嗅到了將來可能要面臨的風險。
這讓佐拉怎麼也無法想像,那曾經來源於神明的一句威脅,只是一個簡單的欺騙。
且不提正義女神與豐饒女神的重重現身。
塞繆爾上古王室祖先的再度降臨,高聳入雲的星辰軀體令人震驚。
這便足以證明神明們的存在。
佐拉不由自主地想像,其他神明的回歸,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一旦那位神明重回人間,首當其衝的很可能就是卡西德拉商會,這讓她感到恐懼。
因此她忐忑地看向維克托,輕聲問道:
「維克托先生,請問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神明們的歸來?
「我……我可以付錢的……」
維克托打量了一眼佐拉,目光從她修長的身與長腿流轉。
也不知道她腦子裡是不是裝滿了錢,剩餘的智商全用來長腿了。
還沒等維克托開口,一陣清澈的女聲就已在他身邊響起:
「我見過無數讚許神明,希望神明回歸的信徒。」
「卻還頭一次見到像你們這樣妄想阻止神明歸來的卑劣者。」
佐拉的目光向著聲音來源看去,映入眼底的,是一名蒙著雙目的修女。
米凱拉雙手放在小腹之上,迎著天光,神聖無比。
寒風並未將她雙頰吹得通紅,反倒是一如既往的紅潤。
她向著維克托鞠了一躬:
「讚美豐饒母神,偉大的維克托先生。」
米凱拉直起身體,一隻手放在了胸口前,向著維克托說道:
「請不要理會這種自私之人的發言,我們每個人都嚮往著神明們的回歸。」
聽著米凱拉的話,佐拉漲紅了臉:
「你又是誰?」
「你根本就不懂那些神明,它們才是真正卑劣的偷盜者。」
「要是讓它們回歸,我們才會真的玩完!」
米凱拉用薄紗蒙著的雙目。輕輕微微瞥了一眼佐拉:
「個人行為還請不要上升至群體。」
「你們商會有問題,並不代表全世界的信徒們都會和你們一樣。」
佐拉未能反駁這位主教,只能沮喪地輕輕跺了跺腳,眼裡滿是期待地看向維克托。
似乎希望他能給出她想要的答案。
這時,米凱拉又微笑著說著:
「還有就是。」
下一秒,她湊近了維克托。
之後發生的事情,讓佐拉瞪大了雙目。
只見米凱拉伸出兩隻布滿滄桑的手,一把扯住了維克托的一條手臂,將維克托那隻手臂向著她自己拉來。
維克托寬厚的手掌,落在了米凱拉那起伏的胸口之上。
「豐饒的母神,會將其豐饒帶給每一個人。」
那一刻,不僅佐拉沉默了。
就連維嘉也睜著眼睛,張著鳥喙,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微微呆滯。
周圍划過寒風的世界,仿佛在這一刻沉寂了許久。
站在枝頭的鳥兒也停下了嘰嘰喳喳,匆忙的車輪滾動也一併收攏。
只剩下米凱拉那充滿柔和的聲音化作一道暖流,順過維克托的耳邊:
「您說對嗎?。」
「我們偉大的——維克托·克萊文納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