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維克托的自我介紹,亞人們微微呆滯。
雖然它們看起來如同人類,但久居森林之中的它們,習性依然如同野獸一樣。
信息堵塞,再加上大部分亞人們幾乎大字不識一個。
哪怕維克托那場海上戰爭的直播,曾經在各個國家傳播。
但這自然不包括亞人們。
亞人奴隸們不會看到,而身處叢林的亞人們也只會把注意力放在狩獵與日常的危險身上。
更別說王國的亞人怎麼可能認識到帝國的法師?
而一部分能聽懂維克托說話的亞人,尤其是那些被救助出的那些亞人奴隸們。
它們渾身的毛髮炸起,雙瞳怒睜,尖銳的森森利齒也暴露在空氣中。
維克托那一句「主人」,讓他們想像到曾經受到的種種壓迫。
哪怕它們已經在同胞們的幫助下掙脫了束縛,可那些痛苦的回憶還是讓亞人們感到了絕對的壓抑。
亞人也知道痛苦,嘗到了自由的味道,就再也無法在囚禁中苟活。
她們張開滿嘴的尖牙,伸長脖子,在嘩嘩而下的暴雨之間,向著陰沉的天空憤怒嚎叫。
那一聲聲悠揚的野獸叫喊和暴雨摻和在一起,連空氣都變得無比嘈雜。
一聲聲的咆哮,讓維克托微微皺起了眉頭。
周圍的暴雨似乎都因他的厭煩而變得更為狂暴,碩大的雨滴伴隨著風息瘋狂捲動。
漫天繁亂的雨滴幾乎將所有人的目光遮擋。
恍若瀑布從天隕落,徹底碎在這金色的大地之上,炸開白茫茫的水花。
無數亞人感覺到腳踝一涼,有些不對勁。
它們低頭看去,卻發現這拍賣場的積水水位已經上升了許多,甚至已經將它們的腳踝淹沒。
伴隨著積水的增加,維克托那冷漠的聲音,在眾人的頭頂迴響:
「再叫喚一聲。」
「我就把你們全都淹了。」
那陣陣的咆哮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那肉眼可見的水位上升終究是讓亞人們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可那藏匿於暴雨之中的眼神依然如先前那般憤怒。
虎老大也目視著眼前的一幕,一張虎臉平靜。
它知道,面前的維克托擁有威脅它們全部亞人的實力。
並且,他不只是口頭說說這麼簡單而已。
雖然淹了這裡,恐怕會讓這裡的王國貴族們也跟著一同陪葬。
但,維克托他,不是王國人。
哪怕虎人不懂國家,但它也清楚何為陣營。
維克托和那群王國人甚至不是同一陣營,怎會管他們的死活。
但虎老大卻不能不管不顧。
哪怕大水淹沒一切,它一樣能夠逃離。
可剩下那些亞人同胞們,將會在那大水的淹沒下,全部滅亡。
它無法和維克托賭。
眼前的這名高傲的人類,絕對是它見過的最強法師。
操控天氣,淹沒城池。
甚至能將自身化作流水,讓它有力氣使不出來。
很有可能,是與那位大公同一級別的法師。
但看著眼前的維克托,虎人的內心深處又泛起了一陣極度的興奮。
它能夠清楚感到心臟迅速跳動,全身的血液飛速流向向四肢與大腦。
呼吸也變得粗喘了起來,身軀的肌肉也跟著微微隆起。
即便是無力感傳遍全身,它也無比興奮,那是一種想要去戰鬥的興奮。
但雄性虎人也知道,真要打起來,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戰勝維克托,或許根本沒有勝利的可能。
一旦交手,那它必須要在最短時間內打敗對方。
可面對這樣一位強大的法師,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如果時間拖得久了,等到王國的支援軍隊到來,無論它能否勝過面前的法師,它也難以率領亞人們逃脫王城。
於是再三衡量之下,虎人壓制住了心中的激動。
它甚至雙手抱拳,向著維克托稍作恭敬:
「閣下應該不是王國人,我們之間沒有恩怨。」
「我們只想救走我們的同胞,順便給這些無恥的王國人一些教訓。」
「我們互退一步,若您不插手此事,日後,我們必會有所報答。」
其他貴族領主們聽到此言,不禁感到了憤怒。
但憤怒的同時,卻又感到一股深深地無力。
甚至有些人,他們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之上,身體癱軟。
如果維克托不幫忙,那麼他們在場的這些領主,恐怕一起上也不是這隻虎人的對手。
在場之人,只有一些寥寥無幾的伯爵稱得上是強大。
大部分都是一些子爵,還有根本沒什麼實力的富豪。
那些強大的伯爵甚至侯爵,他們的身份已經足夠尊貴,根本沒有必要前往這場增進貴族情誼的拍賣會。
而且,這畢竟是在王城之內。
沒人會想到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就連奧古斯特國王也只帶了一個三階的希爾達,作為他的護衛。
實力差距之下,他們根本無法戰勝那頭虎人。
更別說其他的亞人,它們同樣不弱。
一旦維克托不幫忙,那麼在場的貴族,甚至連奧古斯特,都可能要死在那頭虎人的爪下。
一些人已經感到了深深的後悔與憤怒。
這要是在他們自己的地盤之上,有著足夠的兵力,怎會讓這些亞人如此囂張?
這群亞人們,怎麼就挑了一個這麼巧合恰當的時間點,攻擊王城?
此刻,他們卻只能將希望,牢牢的寄托在維克託身上。
這時,維克托聽著虎人的話,沒有回應。
他雙手插兜,面容淡然,好似在權衡著利弊一樣。
身後的湛藍色的風衣也在空中不斷搖擺,在暴雨之中噼啪作響。
「在這之前,我們的確沒有恩怨。」
聽到維克托的這句話,那些貴族和富豪的心中,全都泛起了一股絕望。
但下一秒,維克托的話,卻又讓他們喜出望外。
「但你剛才打了我的人,恐嚇了我們國家的公主,還要把我的女僕帶走。」
「現在,我們有恩怨了。」
虎人聽著此言,突然一愣,不禁回想起剛才在二樓包廂內的那個騎士和貓娘。
但是恐嚇公主?
它恐嚇了嗎?
但它也明白,眼前法師說的話,顯然只是藉口。
對方只是想要找一個理由把它留下。
「而且——」
維克托又開口緩緩說道。
「錢我已經付下了。」
「你們身為我買下的商品,就這麼走了。」
「那我虧欠的一個億,又該找誰來補償?」
在場的貴族們聽著維克托這樣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原本的喜意也化作了不滿。
剛剛還和人家拍賣師說那批需要商會賠償,回過頭就找上這頭虎人了。
合著是想要兩頭吃啊。
但他們的命都還在維克托的手裡,只好壓下心中的不滿。
虎老大看著維克托,抱拳的雙手也逐漸放了下來,眼神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它的目光銳利無比,像是要將維克托的身體穿透。
突然,一股磅礴的氣壓席捲了整個拍賣會場,厚重的氣息在它的身邊遊走。
虎人的呼吸逐漸沉穩,一吐一吸之間好似飽含節奏。
它的軀體也微微隆起,相比之前,似乎更加巨大。
「看來這仗,閣下是想要非打不可了。」
「不過,我也正有此意。」
面容也變得無比嚴肅,一股凌厲的氣息從它眉目之間不斷迸發而出。
虎人仰起頭,神情嚴肅,向著天空之上鷹人下達著命令:
「帶上同胞,離開這裡。」
聽到虎人的話,天上的半身女鷹全都拍打著翅膀,沉重地點了點頭。
隨後,它們在空中盤旋了幾圈,飛出了穹頂,向著天空尖嘯一聲。
嚦——!!!
尖銳的嚦聲在空曠的夜空下迴蕩,傳了很遠很遠。
仿佛得到了什麼命令一般,會場之內的所有亞人齊刷刷的轉過身。
那十幾頭牛人更是回過身去,向著那已經破碎殘缺的金色牆壁衝撞而去。
它們踏著沉重地步伐,沖在亞人隊伍的前方,為更多的亞人衝破建築,開闢道路。
現在,它們必須全速離去。
別看它們現在處於優勢,那是因為王國守備空虛,大量貴族聚集拍賣會場。
一旦讓王國反應過來,四面八方的軍隊向著王城匯聚而來的時候。
這幾千名亞人根本無法阻擋那宛如洪水猛獸一樣的鋼鐵軍隊。
它們必須趁著王國的支援軍隊到來之前,撤離這裡。
紛亂的腳步讓整片大地都有些顫動,在一陣磅礴震撼之下,無數亞人們急匆匆地離開了這裡。
看著他們曾經圈養囚禁的亞人逐漸離去,這些貴族領主們的眼中滿是心疼。
再怎麼說,這些亞人奴隸也在他們的家裡待過很長時間了。
它們吃過的每一頓飯,換算下來,那都是一顆顆分量極重的金幣啊!
他們希望維克托能將這些亞人們攔下,但維克托卻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平靜無比。
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亞人逐漸散去。
直至望向遠處,再也看不見它們的背影。
虎老大重新將尖銳的可怖目光刺向了維克托。
它的雙目之中,充滿了沉重的戰意。
「現在,只剩下我們了。」
維克托面無表情,他伸出一隻手,稍微一抬。
緊接著,那被鎮壓到深陷碎裂高台之中的雌性虎人感受到身體輕快。
脫離束縛的那一刻,雌性虎人瞬間脫離了地面。
它一個翻身,站起身來,立刻站在了虎老大的身後。
身上的橙色毛髮早已被積水浸透,落在水坑之中,滴答滴答,泛起幾片漣漪。
直到它將身上的水漬甩干,恢復了狀態後,維克托這才開口說道:
「看來,你的同胞們很相信你們。」
「甚至可以直接拋棄你們兩個。」
聽到這話,虎老大有些舒展的眼瞳瞬間收縮。
相比之前,現在的它更為兇狠,語氣森然:
「在它們的眼中,我就是它們無敵的王。」
「王對王,將對將,這不正是你們人類一直延續的規則麼。」
維克托面無表情,淡然回應:
「但看樣子,你們二打一,對我有些不太公平。」
「不過,無所謂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瑩綠色的自然元素化作藤條,逐漸攀附上了他的手臂。
而在那手心之中,褐色的藤條緩緩延伸而出,相互纏繞在了一起。
最後,化作了一柄木質的鋒利劍刃。
貴族領主們看著維克托憑空抽出劍刃,不禁張大嘴巴,感到一陣懵逼。
奧古斯特也看著維克托手中伸出木劍,瞪大了雙眼。
維克托這是什麼意思?
他一個法師,難道要跟兩個亞人打近戰?
他不禁回過頭來,看向奧瑞麗安。
卻發現這位來自帝國的公主,對維克托表現出來的行為完全不奇怪。
就好像理所當然一樣。
突然,他猛的想到了奧瑞麗安上次那精彩的近戰,又想到了維克托的身份。
這位維克托議員,好像是……
奧瑞麗安的老師來著?
同樣的,看到維克托手中的木劍,兩隻虎人一樣表現出了驚訝。
驚訝之餘,還有些許的憤怒。
他明明是一個強大的法師,有著擅長的魔法不用,反而要用木劍來與它們肉搏?
這一刻,虎人心底的火焰徹底燃起,恨不得把維克托手心的那柄木劍焚燒殆盡。
「閣下這是,看不起我們麼?」
維克托呼出一口氣,緩緩將木劍橫在眼前。
他的面容依舊淡然,目光恍若寒冰,將兩隻虎人緊緊籠罩:
「我只是給你們一個挑戰我的機會。」
「以最公平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