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昂低下了頭。

  腿上的烏鴉不知何時，正盯著她，帶著淡淡的笑意。

  剛剛的詢問，就是它問出來的。

  莉昂沉默了一會兒，扭過了頭：

  「才沒有……」

  維嘉扇動翅膀，飛到了莉昂的頭頂，穩穩地坐了下來。

  感受到腦袋一沉，這隻金毛精靈不禁把頭埋得更低了。

  「雖然不想打擊你，不過，你並不是通過神樹生下的精靈。」

  莉昂愣在那裡，猛地一抬頭，這才想起，頭頂還站著一隻會說話的烏鴉。

  結果維嘉先一步站穩了腳跟，重新落在了她的頭頂。

  「我理解你想要查明真相的好奇與衝動，但是，現在不是很好嗎？」

  烏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漸漸迴響：

  「你也擁有屬於自己的家人。」

  「可，莉雅小姐她……」

  莉昂剛想解釋。

  自己作為下屬，怎麼能夠和莉雅小姐成為真正的家人。

  可話還未能說出口，一股魔力卻封住了她的嘴巴。

  「真是固執的小丫頭。」

  維嘉抬起頭，用著獨眼看著一邊闔家歡樂的精靈們，一邊向著莉昂解釋著：

  「你不會真的以為，克萊文納這個姓，是維克托打算賦予你的吧。」

  莉昂身體一僵，直接頓在那裡。

  她無法說話，可大腦卻開始瘋狂思考起來：

  是啊，維克托根本沒有理由幫助自己。

  對維克托來說，她的價值只有一個。

  那就是能夠證明亞德神樹並不能以姓氏來賦予其他精靈力量。

  「所以，是莉雅小姐她……」

  莉雅小姐，把她，當做了家人嗎？

  莉昂整個人呆滯地坐在那裡，甚至沒有察覺到，噤聲魔法已經在悄無聲息之間解開。

  烏鴉低著頭，瞥了一眼莉昂，隨後嘻嘻地笑了起來：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自己這麼理解的。」

  「不過至少，維克托對家人的確不錯。」

  維嘉一邊笑，一邊重新仰起頭，看著不遠處，精靈們無比和諧的場景。

  可在梅琳娜的眼底，卻閃爍過一道沒有被任何精靈發現的漆黑色彩。

  如同一條蜿蜒的煙塵，悄然消散。

  ……

  兩天過去了，精靈們逐漸適應著沒有亞德神樹的生活。

  「不是，為什麼還是我啊！」

  在神樹的內部，科科特猛然站起身來。

  一拍桌子，仿佛整個房間都在顫抖。

  科科特面前的幾名精靈，坐在那裡，面面相覷。

  薇妮婭坐在正中央，手中持著權杖。

  面色平靜，眼神淡然地看著科科特：

  「這是其他精靈們投票選舉出來的結果，很抱歉，科科特·亞德。」

  「只要你還是精靈族的一員，你就要遵守這個規則。」

  其他精靈們點了點頭，無比認同薇妮婭的話。

  精靈族建立了新的規則。

  因為亞德神樹的死亡，所以姓氏決定精靈職位的方式已經被徹底廢除。

  每個精靈都能夠通過神樹來創造屬於她們自己的精靈後代。

  所以，姓氏這種東西，早晚都會成為每一個精靈家庭單純的存在象徵。

  由精靈姓氏賦予職位的方式，在第一時間就被摒除了。

  所以投票選舉，成為了目前最好的選擇。

  雖然在薇妮婭的眼中，那些精靈們仍是愚民。

  但至少在知曉了神樹的真面目後，她們再也沒有去盲目崇拜新生的神樹。

  新生的神樹出現，解決了精靈族最大的一項問題——人口的生產問題，迎刃而解了。

  她們也不需要像從前那般每天都為神樹供奉自己的自然能量。

  只要想的話，精靈們可以將這些自然能量儲存起來。

  她們可以用自然能量做任何事。

  加強自身，或者……

  通過神樹來轉化出新的精靈。

  新一批出生的精靈，姓氏會根據生產者，也就是自然能量的源頭之人來決定。

  精靈一族的姓氏再也沒有高低之分。

  可是精靈們為什麼還要推選出一個精靈女王？

  因為她們依舊需要。

  精靈們需要一個精靈女王來帶領她們，在亞德神樹死亡之後，重新建立全新的社會體系。

  至少，不能讓精靈們盲目的生存。

  否則，精靈族是沒法進步下去的。

  「哪怕你的姓氏已經沒有了作為精靈女王的意義，但是，你依然是最有資格成為精靈女王的精靈。」

  薇妮婭看著科科特，淡淡說道。

  科科特這下急了。

  如果她成為了精靈女王，豈不是說工作時間又要延長了！？

  「維克托呢！維克托！維克托才是我的老闆！他不可能同意的！」

  薇妮婭看著焦急的科科特，目光平靜，淡淡地說著：

  「至於你的女王身份，這也是……」

  說到這裡，她變得有些害羞了起來，瞥過了頭，有些扭捏地說道：

  「這也是，父親的意思。」

  科科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沒聽懂薇妮婭的話。

  啥玩意兒，父親？

  哪來的父親？

  天降親爹？

  看著科科特一臉茫然的樣子，薇妮婭將一隻拳頭放在了自己嘴邊，雙頰微紅，輕輕咳嗽兩聲，緩解著羞澀：

  「就是維克托大人。」

  「您也知道，他的存在對於精靈們的意義是什麼。」

  精靈生於自然，崇敬自然。

  而自然中所存在的六種元素，是精靈們最重要的東西。

  他們需要從這些元素之中，獲取自然能量。

  而災厄，就是這六大元素的具象化體現。

  於是擁有三種災厄本源的維克托，對於精靈們而言，就如同她們親爹一樣。

  再加上維克托親手殺死了亞德神樹，解放了精靈一族被禁錮的思想。

  雖然解放得並沒有十分徹底，但經過一段時間之後，精靈們會明白。

  亞德神樹的死亡，她們的社會會向更好的方向發展。

  「當然，公眾場所下，我並不會稱呼他為父親，這點您可以放心。」

  在科科特懵逼的眼神里，薇妮婭淡定地說道。

  「因為維克托大人不是精靈，我們不能強迫他帶領我們。」

  「於是，他向我們推薦了你。」

  這一刻，聽到此言的科科特，有一種精神即將崩裂的感覺。

  好像有一種……自己被人賣了，卻還要給別人數錢的感覺。

  「為……為什麼？」

  她與維克托難道不是處在一條戰線的戰友嗎？

  看到科科特的疑惑，薇妮婭好心解釋起來：

  「維克托大人說——」

  「感覺，一個真正的精靈女王留在他家打工，會讓克萊文納家很有面子。」

  轟！

  瞬間，猶如一陣晴天霹靂炸響在科科特的耳邊。

  科科特的大腦都變得一片空白，不禁呆滯住了。

  她實在是太難以接受這個現實了。

  就為了這麼個理由，她還要當一回精靈女王？

  當然，理由不止這些。

  聽到薇妮婭後續的話，科科特才勉強有了些許接受。

  「而且，我們需要一個熟悉精靈之森外面世界的領導者，來為我們構建精靈之森與外界的橋樑。」

  在解除了亞德神樹長達千百年的控制之後，精靈們老舊單一的想法讓薇妮婭意識到。

  她們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究竟是多麼得匱乏。

  也難怪那些離開了精靈之森的精靈們，幾乎就再也沒有幾個回來過的。

  「所以，我們打算對外開放精靈之森，並與其他國家接觸往來。」

  「第一個國家，我想選擇卡倫西亞帝國，作為精靈們的初次嘗試。」

  薇妮婭手握權杖，態度十分嚴肅。

  畢竟有著科科特與維克托的這一層關係在，相較於其他國家，與帝國建交更為容易。

  而維克托又是帝國伯爵，再加上帝國對待精靈的態度是公開的友好。

  科科特明白了她的意思，雖然能夠接受，但還是想要反抗一下。

  指著自己，趕緊補充著：

  「可我是克萊文納的家臣！家臣你懂嘛！」

  科科特的意思十分明顯。

  一個帝國伯爵的家臣成為精靈之森的女王，豈不是讓全世界都覺得精靈之森即將成為帝國的附庸？

  然而，薇妮婭卻搖了搖頭：

  「這一點，維克托大人也與我講明。」

  「在人類帝國之中，有這樣一句話。」

  「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而且，您雖然是女王，但並不是說您的身份就高於我們。」

  亞德神樹已死，所有精靈姓氏都沒有了意義。

  就連薇妮婭這個大祭司，也同樣的與其他精靈們完全平等。

  因為神樹死了，大祭司這個身份沒了意義。

  只要其他精靈想，她們也都可以成為「大祭司」。

  自然而然，哪怕精靈女王附庸在克萊文納，科科特也代表不了整個精靈之森。

  順便一提，亞德神樹滅亡之後，精靈們終於發現了最為直觀的好處。

  她們不需要工作了。

  精靈們的工作是為了製造自然能量，而收穫自然能量都是為了饋贈給亞德神樹。

  而現在，亞德神樹已經死了。

  所以，那些連孩子都不想生，只想擺爛的精靈們，甚至可以直接找棵樹吊在上面。

  渴了喝露水，餓了喝西北風。

  當然，這種不思進取的精靈還是少數的。

  比如科科特。

  薇妮婭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科科特，隨後說道：

  「在成為精靈女王之後，你不需要任何工作。」

  「你只需要帶著這份頭銜，繼續待在克萊文納家裡就好了。」

  「這個精靈女王，我當定了！」

  也就是說，科科特只需要做一個吉祥物就可以了。

  科科特這時候眨了眨眼，看著薇妮婭：

  「怎麼總覺得，你比我更適合當這個女王呢？」

  聽著科科特的發言，薇妮婭扶著額頭，嘆了一口氣，拿著權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別誤會了，我可沒本事當這個精靈女王。」

  「我還得回家養孩子呢。」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眼懵逼的科科特，眼神中帶著幾分笑意。

  希望你能明白，我從未想過取而代之。

  但我可以，並願意為了你。

  盡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