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懾心魂的壓力攀上了大臣們顫抖而孱弱的身體，向著心臟蔓延而入。

  大臣們一臉呆滯地看著面前單膝跪地的亞人軍團，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昆汀更是情緒焦急，指著大殿外的亞人們，緊忙說道。

  「陛下！您看一下這支隊伍。」

  「她們全是亞人啊！」

  剩餘的大臣也顧不得席捲身體的陰冷，相互交流著：

  「對啊……那可是亞人！」

  「亞人怎麼能夠入境？甚至成立一支軍隊！」

  大臣們越說越激動，聲音越來越大，全然不顧站在他們身後的維克托。

  似乎只要聲音再大一些，再大一些。

  就能夠傳到皇帝的耳中。

  亞人的聽覺十分靈敏，大殿內討論的聲音，清晰的傳入了她們的耳中。

  低著頭，沉住氣，只是輕輕咬著嘴唇。

  放在胸前的拳頭，也微微攥緊。

  她們並不傻，這一刻，她們能夠清楚的感受到。

  那些人類，在老遠的地方望向她們的時候，眼中儘是不屑與蔑視。

  似乎僅僅把她們當做一頭頭殘蠻的野獸看待。

  皇帝的身體微微向後仰去，後背緊緊靠在了王位之上，盯著那些吵鬧的貴族，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不悅。

  「那，你們覺得應該怎麼做？」

  貴族們聽到皇帝詢問他們意見的話語，還以為皇帝鬆口了。

  他們有些高興，甚至一時興起，說話都變得有些不過腦子。

  一位貴族趁著機會，急忙說道：

  「依我看，應該讓維克托伯爵解散這支亞人隊伍，將她們驅逐出境。」

  「帝國不該允許這些非人類的種族進入。」

  「哈……那你也別允許我進來好了。」

  科科特打著哈欠，坐在雲朵上，用手指著自己，淡淡說道。

  「反正我也不是人類。」

  聽到科科特發話，那位貴族突然閉上了嘴巴，被嚇得啞口無言。

  在人類的眼中，精靈和亞人其實沒什麼區別。

  因為它們都不是人類。

  但是，精靈就是要比亞人更加高貴。

  畢竟亞人沒有人權，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

  可精靈不一樣。

  他可不想在後半輩子的生活里，遭受到什麼詛咒。

  至少現在，他還不願意被一隻精靈記恨上。

  尤其是一隻強大的四階精靈女王。

  雖然大臣們不敢對科科特說些什麼不敬之詞，但還是一邊陪笑，一邊反駁：

  「此言差矣，亞德議員，您是精靈，自然不是亞人能比的。」

  科科特眨著眼睛，看著那發言的貴族。

  「你什麼意思？」

  「精靈不是人是吧？」

  那人頓時僵在了原地。

  不是說精靈都是和善友好的嗎？

  難道這句話，不適用於精靈女王？

  「不……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那亞人不是人？」

  「這，我……」

  他徹底被科科特的詭辯搞得混亂了，雙手緊搓，不停地思考著，可遲鈍的大腦卻給不出來什麼有意義的辯駁之言。

  這要他怎麼說。

  要是承認亞人不是人的話，那不就直接把包括科科特在內的所有精靈給罵了？

  雖然精靈確實不是人類啊！

  大臣們張了張嘴巴，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說完了？那該我說說了吧。」

  就在這時，維克托那冰冷的眼神，掃視向了眾人。

  聲音響起的瞬間，他們不禁僵硬在了原地。

  「我記得，各位的家裡，也都買了不少亞人奴隸吧。」

  「這可不是什麼秘密。」

  貴族們聽著維克托赤裸裸地當著皇帝的面，揭開了這殘忍的事實。

  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按照帝國的律法，亞人禁止入境，同時，禁止奴隸販子在外捕捉亞人並非法入境。

  雖然亞人有可能會在帝國境內自己出現，而捕獲者也能夠隨意處置捕捉到的亞人。

  哪怕是放在家中當一個奴隸。

  可是……

  如果不少貴族的家中，都有一些亞人奴隸。

  那這些亞人又都是從哪裡來的？

  不可能有一群亞人故意入境，專門等著人類捕獲它們吧？

  只要皇帝想查，自然可以從他們的身上，查出一條條奴隸販子的線索。

  到了那個時候，情況可就不對了。

  維克托面帶嘲弄地看著那些貴族大臣，話語之中透露出的意思，十分簡單。

  連你們都可以用亞人奴隸工作，就不允許我克萊文納家組建一支亞人的軍隊了？

  至於亞人的危險性？

  誰敢在維克托的面前提到危險性？

  「我明白你們想讓我證明些什麼，可以。」

  維克托抬手，在空中打了一個響指，像是接到了什麼命令一般，那些亞人們全部站起身來。

  她們頭頂之上的貓犬耳朵，不斷晃動著。

  齊刷刷地立正在原地，全然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從這亞人隊伍所做出的反應來看，其本身的紀律性，甚至能與帝國的一支正規軍隊相比較。

  而在這些亞人們看上去有些瘦弱的身體之上，似乎還散發著些許狩獵的危險感，與殘忍的冷意。

  那些貴族大臣眼看著這整齊劃一的隊伍，徹底懵了。

  雖然他們其中有些人，對於帝國的軍隊不太了解。

  但是眼前的這支亞人隊伍，能夠讓他們清楚感受到。

  什麼，叫做專業。

  這一刻，不少人的心中，都產生了自我懷疑。

  她們真的是亞人嗎？

  亞人，能聽懂人類的命令？

  不需要鞭子，不需要食物，只需要打一個響指？

  緊接著，維克托緩緩走到了昆汀的身邊。

  一隻手，輕輕拍打在他的肩膀上。

  感受到肩膀上傳來的厚重感，昆汀的渾身顫抖不已。

  不禁慢慢地轉過頭去，無比害怕地看向維克托。

  「昆汀先生，身為魔物管理局的局長，你應該比我懂。」

  「魔物，也是有智慧的。」

  維克托那平淡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這點不假，魔物管理局會捕捉那些能夠引起暴動的稀有魔物，並將那些魔物妥善收容起來。

  在那些被捕獲的魔物之中，有很多誕生了一些智慧，不會完全依靠本能的魔物種族。

  「那麼，你憑什麼認為，亞人們沒有智慧？」

  「就因為，你們把她們當成了野獸？」

  冰冷的聲音，好似深入骨髓一般，鑽入了昆汀的耳中。

  他止不住地顫抖著，聲音也有些虛弱，視線不禁一直盯著那些亞人。

  亞人們感受到了昆汀的目光，仍然嚴肅地站在原地，目視前方，半分不移。

  這分明就是一支能夠完全聽從命令的精銳！

  這一刻，放在他肩膀上的大手，慢慢地拿了下去。

  昆汀這才感覺到剛剛那股讓瀕臨死亡般的壓迫感，逐漸散去。

  維克托走到了他的面前，背影對著昆汀。

  「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我才是她們的主人。」

  「還輪不到你們來指手畫腳。」

  話音落下的瞬間，肩頭烏鴉的眼中閃過了一道異色。

  下一刻，從維克托的背後，猛然長出了一對巨大而漆黑的翅膀。

  紅色的光芒在羽毛之間流轉，半空中灑落著片片黑色。

  翅膀在半空中微微扇動，像是要把一切雜人盡數趕走。

  大臣們目視著維克托迸發而出的一雙翅膀，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可怖的存在，被嚇得全都向著殿堂內縮去。

  亞人的特徵？不！

  那分明是只有魔法才能做到的事情。

  昆汀依舊顫抖著，試探性的對維克托問道：

  「維克托伯爵，您……真的是人類嗎？」

  維克托僅僅回過頭來，用冰冷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我不是人類。」

  「難道你是？」

  嘲諷的話降臨在每個人的頭上，讓他們感到渾身汗毛直立。

  在維克托的眼神里，他們就好似一個個脫光了衣服的原始野獸。

  讓他們感到無地自容。

  沉默了好一會兒，王座之上傳來了一聲爽朗而滄桑的笑聲。

  似乎將周圍的壓迫感盡數驅散。

  貴族大臣們終於有了動作，他們回過身去，正看到皇帝拍打著椅子，放聲大笑著。

  奧伯利的笑聲漸漸停息了下來，他笑著對公主說道：

  「這不是早就準備好了嗎？」

  「奧瑞麗安，放心跟著你的老師去吧。」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大臣們的腦子裡像是點燃了一顆炸彈，「砰」地一聲，變得空白無比。

  耳邊，似乎還有著微微震顫的尖銳。

  皇帝，答應了。

  坐在椅子上的奧瑞麗安，正看著維克托的背影，眼中不由得閃出了一個小星星。

  只感覺到無比的崇拜。

  奧伯利皇帝寵溺地低頭看著坐在下面的公主，笑著說道：

  「過去吧，奧瑞麗安。」

  「可不要讓我失望。」

  ……

  狂亂的風雪在天空下不斷舞動，呼嘯的寒風也不停地割裂著來訪者的皮膚。

  蒼茫無邊的雪原上，似乎沒有任何一抹生的色彩。

  一群護衛與騎士們踏著深深的積雪，拖著腳步，艱難地前行著。

  白雪皚皚之下，一股極為厚重的血腥氣味從大地而上，彌散在空中。

  一道聲音淡淡地響起。

  「到了，這裡就是當時的決戰之地。」

  「也就是惡魔出現過的地方。」

  由弗拉基米爾將軍的副手，蒼白魔導會的三把手，狄克，帶領著這支從王都而來的軍隊，在此地做著關於惡魔事件的調查。

  二皇子從雪橇之上翻身而下，身上包裹著厚厚的絨毛大衣，嘴裡哈著冷氣，看向四周。

  很快，他眯起了眼睛。

  「惡魔的氣息。」

  二皇子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這裡，的確出現過惡魔。

  而且這股血腥的味道……

  『是暴怒麼？』

  在他的耳邊，一道低沉而粘稠的聲音慢慢傳來。

  二皇子沒空去回復耶姆的話，只是抬頭望向前方。

  看向那一片冰海。

  在一段時間之前，這片雪原經歷了一次極為恐怖的戰爭。

  當時死了太多的蠻族，導致這裡的冰海，那一片血色至今還沒完全消散。

  他有些好奇，究竟是誰把傑斯身上的暴怒，帶到這裡來的。

  思來想去，他也只能想到一個答案。

  「維克托……」

  二皇子輕聲念叨著這個名字，隨後，將目光拋向了前方。

  在海面之上，呈現著一座被大雪覆蓋的宏大廢墟。

  一片平坦的海面之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廢墟，這倒是讓他不太能夠理解。

  難道，這裡之前還存在著什麼建築？

  狄克緩緩解釋著：

  「據當時的探子所說，他們的確在這裡看到了一座完整的白色神殿，起先他們還以為是那些蠻族們製作的。」

  「不過那座神殿，已經被維克托伯爵摧毀了。」

  二皇子看著那邊的廢墟，感到有些意外。

  又是維克托嗎？

  不過，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突然間，好像一頭暴怒的野獸，停下了咆哮聲。

  周圍的風雪漸漸平息，猶如被隔絕在一片空間之外。

  頭頂的天空漸漸被烏雲所籠罩，陰沉萬分。

  可這反常的天氣，顯得有些，奇怪。

  明明是陰天，可是……

  風呢？為什麼沒有風？

  二皇子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看去。

  一雙眼睛，好似跨越陰影的雲層。

  向著他。

  或者說。

  向著那座神殿廢墟。

  緊緊盯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