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任皇帝的選擇被迅速確定下來,
不是眾多居民所期待的大皇子,也不是少數人猜測的二皇子,
而是皇帝最小的女兒,
奧瑞麗安·索爾。
在維克托恢復實力的當天,奧伯利便果斷定下了這一決策。
那一天,他幾乎逼迫所有貴族必須做出選擇,
由里維公爵率先,主要的貴族團體幾乎一致同意支持奧瑞麗安。
即使是之前支持大皇子的貴族,也因雷瑟家族的垮台而導致大皇子的支持基礎動搖,
他們也只好改變立場,轉而支持奧瑞麗安。
但其實最重要的,還得是大皇子本人的意見。
遠在帝國南方邊疆的大皇子,在聽說了父皇欲將皇位交給奧瑞麗安這件事之後,便直接舉雙手贊成,
並立即宣布自己退出皇位爭奪,
這使原本支持大皇子的貴族們感到極為無奈。
臣等正欲死戰,殿下何故先降啊?
這怎麼玩?還不如直接倒戈了算了。
至於二皇子?
哎抱歉,可沒什麼人支持二皇子。
在眾人眼中,二皇子是奧伯利三個孩子中最平庸的,
論天賦,他也就那樣。
與奧瑞麗安的天賦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論人緣吧,他更是不如大皇子,
大皇子深入南方邊疆十幾年,深得人心。
不然為什麼有那麼多居民支持他成為皇帝?
在沒有了嫉妒惡魔附身的情況之下,二皇子是誰都比不過,
甚至存在感低到都沒有什麼人記得奧伯利還有一個二兒子。
因此,在最有力的競爭者大皇子也放棄後,
奧瑞麗安自然成為了首選繼承人。
不然還能怎樣?難道他們還期待奧伯利再生一個?
這顯然不太現實。
總之,奧瑞麗安的即位,被確定到了一年後,
由於維克托是奧瑞麗安的老師,加上他重新恢復了五階法師的實力,
引得克萊文納宅邸每日門庭若市,貴族和富商絡繹不絕。
但已恢復實力的維克托自然無心理會這些牆頭草,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要找到一個很重要的人。
也就是那天,他沒有在花園裡找到的科科特。
莉雅告訴他,那天晚上,科科特說治好了他後,便宣布要離開,
哪怕莉雅和格溫再三挽留,科科特也沒能繼續留下來。
根據她們的推斷,科科特已返回法師議會。
於是,維克托主動前往法師之都。
這座懸浮的神秘城市對常人來說或許充滿未知,但對維克托來說,它就像他的第二個家一樣熟悉,
尋找通往法師之都的路對他來說簡直是輕車熟路。
憑藉深刻的記憶,他很快便找到了海姆·霍恩。
然而,這位曾與他多次合作,演技精湛至極的議員,卻直截了當地告訴他:
「科科特已卸任議員,返回了精靈之森。」
當海姆·霍恩透露這些消息時,表情中帶有一絲惋惜,語氣中透露出深深的懷念,他嘆了口氣。
「她走之前告訴我,如果你會來找她,就讓我把她的議員位置交給你。」
「她還跟我說,那本來就該是你的。」
的確,在海姆·霍恩看來,作為一名五階法師的維克托自然比只擅長休息的科科特更具價值,
但,價值不是這麼算的。
即使整個法師議會都認為維克托更適合擔任議員,也沒有人強迫任何人卸下這一職位,
可不知為何,科科特卻自主放棄了議員身份,似乎還篤定了維克托一定會來法師之都找她一樣。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海姆·霍恩不太了解。
但他倒是知道,維克托是被科科特給治好的,
「總之,她告訴我,如果你還想去精靈之森找她的話,那就戴上這個吧。」
說到這裡,海姆·霍恩揮了揮手,
魔力憑空匯聚凝結,就此形成了一枚徽章,緩緩飛到了維克托的面前。
維克托伸手接過,低頭看去,看到了徽章正面銘刻著三顆破碎的頭顱,
是他熟悉的議員徽章,
而它正是屬於科科特的。
維克托沒有任何遲疑,便戴上了它。
隨後就離開了法師之都,
只不過,在離開的時候,維克托心中的那份預感,愈發強烈。
那是無論是他還是科科特,似乎都知道的註定結局。
不久後,維克托來到了精靈之森,
這是一個對任何人都極為神秘的地方,
不過在維克托的眼裡,它不過只是比較複雜,比較難以找到罷了。
當他踏入精靈之森不久,便遭遇了所有精靈的抵抗。
無數精靈從森林中現身,表情嚴肅,眼神充滿警惕和戒備,
她們好奇而警覺地審視著這位突然闖入的人類,言語當中也滿是警惕,
「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為什麼會知道進入精靈之森的路?」
甚至,有些精靈顯得無比驚慌和恐懼,
難不成,精靈之森的位置已經暴露了?
其實她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害怕,
但是在『亞德神樹』的思維灌輸之下,她們就是不能隨意離開精靈之森。
同時也不能讓人類輕易發現她們的存在。
然而,當她們仔細打量維克托時,
卻意外發現,眼前的這位人類並沒有如亞德神樹母親所描述的那般可怕和危險,
反倒是讓她們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陣特殊的親和。
於是,越來越多的精靈開始好奇地打量著維克托,
一些膽大的精靈甚至開始小心翼翼地向維克托靠近,
貼近他,試圖嗅探他身上的氣息。
直到一道尤為嚴肅的聲音響起,使得所有精靈都一驚,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聽到這聲音,場上的每位精靈都順聲望去,清晰地看到了發問者。
是精靈大祭司,薇妮婭。
精靈們紛紛收回好奇心,見到大祭司的到來,快速退到兩側,為薇妮婭讓出了道路。
而薇妮婭也得以見到面前的人類,並迅速注意到了他胸前的議員勳章。
她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隨後轉過身去,落下一句話,
「跟我來吧,人類。」
薇妮婭帶著維克托,穿過一眾好奇的精靈,穿梭於錯綜複雜又深邃的森林迷宮。
最終,他們來到了亞德神樹所在之處。
巨大而參天的神樹依舊莊嚴威嚴,樹冠高聳雲端,
樹下的枝條隨風搖曳,樹葉相互摩擦,發出陣陣沙沙聲。
維克托的到來似乎引起了一些樹枝的歡快搖動,仿佛在熱情地歡迎他。
見此一幕,薇妮婭沒有說話,而是舉起了手中的木杖對準了神樹。
接著,棕褐色的樹皮開始剝離,
粗壯的神樹樹幹宛如木質大門般向兩側敞開,露出通往神樹內部的通道。
完成這些後,薇妮婭回頭對維克托說:
「請進。」
說完,她未等維克托反應,便率先走入其中。
這使得維克托更加確信,科科特是故意安排他來此的。
不過,直到現在,維克托還不清楚科科特的目的。
直到……
他們走進了亞德神樹的內部,向著神樹的最中心走去。
在一片棕色木壁的環繞中,各種形態奇異的樹枝和藤蔓糾纏在一起,包圍著一顆散發瑩綠光芒的核心。
透過樹枝的縫隙,那瑩綠色的核心似乎在微微閃爍,宛如一顆跳動的心臟。
薇妮婭沒有回頭,佇立在原地,語氣中帶有一絲悲哀地開口說道:
「如果你是來尋找科科特的。」
「現在,你已經找到她了。」
維克托抬起頭來,看向了亞德神樹的心臟。
他的預感,沒有出錯。
「你應該知道,我們精靈族的壽命雖然很長,但也是有限的。」
「壽命到頭的精靈會化作自然的養料,化作這個世界的力量。」
「這個,叫做【自然回歸】。」
這也是為什麼,亞德神樹能生長這麼久,卻從來不會枯萎的原因。
因為每一任的精靈女王在壽命抵達盡頭的時候都會將自身化作養料,供給給亞德神樹生長。
「對,正如你想的那樣。」
薇妮婭抬起頭來,看著那顆擁有十足活力還在不斷跳動的心臟,眼神黯淡。
「科科特,已經回歸自然了。」
……
離開之後,維克托在薇妮婭那裡,得到了一個小盒子。
據說,這是矮人族裡最出名的魔法工匠,賴安·肯特製作的留音盒。
只要有人能夠解開其中的密碼鎖,就能夠聽到有人在這個盒子裡面留下的聲音,
「我不會魔法,打不開由科科特留下的盒子。」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留了什麼話藏在裡面。」
那是薇妮婭交給他的時候所說的話,
「所以,這一定是她留給你的。」
手捧盒子,維克托使用魔法,讓自己漂浮於雲端之上。
他來到了精靈之森最高的位置,站在了亞德神樹的頂端。
即便身居高處,這裡的天空也沒有一絲狂風涌動,
因此,維克托得以平復心情,
他坐在神樹的樹冠之上,看著面前遼闊無邊,空靈澄淨的潔白雲海,心中感到一陣寂靜。
隨後,他很簡單地就解開了一位由四階法師設下的魔法鎖。
咔噠——
盒子打開,裡面響起了科科特的聲音,
『歪歪?這個東西這麼用就會把聲音留進去?賴安肯特不會騙我吧?』
『不管了,要是不好使,我在找那個該死的矮人要一個新的。』
滋滋——
『好了,從現在開始,這裡就是我要說的留言啦。』
『這個盒子呢,我設置了幾個超——級困難的路線!』
『首先呢,你要前往法師之都,通過那宛如迷宮一樣的破爛路線一路上升到第七層!
當然,中途是沒有人會幫你的!』
『到了那裡,我會讓海姆霍恩將我留下的議員徽章交給你,並告訴你我的位置,也就是精靈之森啦。』
『同樣的,也不會有人告訴你如何前往精靈之森,這裡就是最具挑戰的一環。』
『如果你真的到了這裡,先前的徽章就有作用啦,薇妮婭會通過徽章認出你的身份,並把這個小盒子交給你。』
『實際上,一旦你到了這裡,你會發現後面的魔法鎖對你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不然的話你也不會聽到這裡的聲音了。』
『為什麼我要設置這些東西呢?因為我知道,如果真的是你,無論是法師議會還是精靈之森,對你來說都不是問題。』
『哪怕這一次的你從來沒去過,你也一定記得清清楚楚。』
『鵝?你問我為什麼會這麼篤定?因為我全都想起來了噢。』
『怎麼?你不信?那你應該從來都沒說過我被迫簽了合同成為你家員工的故事吧?』
『嗨呀,想起這件事的時候真的快要把我氣死了,你倒是有心機,淨挑對自己好的方面說。』
『不然的話,你當我傻嘛?費那麼大的勁兒救你一個陌生人,還把自己的身子丟出去了,我可不是那麼隨便的精靈。』
『咦,讓我猜猜,聽到這裡的時候,你不會忍不住哭了吧?』
『不對不對,我認識的維克托可沒那麼矯情,哎,不過我真想看看你哭起來會是什麼樣子的。』
『噢,還有,你也不用想辦法救我啦,我早就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才這麼做的。』
『要是下一次的輪迴我還保留著記憶的話,我會想辦法自救噠,至少也得活的久一些嘛。』
『不過我要是忘了的話,那你可得重新來救我,我等著你噢。』
到這裡,留音盒便停頓了一段時間,
但其中依然流動些許『滋滋』的聲音,
仿佛是輕柔的風聲,也仿佛是科科特在沉思著她的最後一句話。
經過一段漫長的沉默,她終於找到了最後的話語,
並用著此生最認真的語氣說出:
『還有,不要氣餒。』
『我的維克托,絕不會甘於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