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當初的那支舞，且不說好看與否，單單是那舞衣——
毫不誇張地說就是幾片碎布加幾條輕紗，讓人無法直視。
那支舞這三年來都被人引為笑話。
是下作丟臉之事。
沈凝如何不知道這個。
當初重陽是夜宴，她的魂魄就飄在大殿上。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人用自己的身體，穿著暴露至極的衣服扭腰擺胯，還邊跳邊轉圈，繞到容子安面前搔首弄姿。
所有參加宴會的人都目瞪口呆。
容澈的臉更是綠了，捏碎了手中的酒盞。
皇后也氣的差點昏倒，當場發作，呵斥沈凝滾下去。
「沈凝」堅持要表演完，並且辯解說自己那是異域風情，是他們沒見過的，不要那麼大驚小怪。
等看完了便知道妙處。
皇后氣的發抖，當場讓人把沈凝架了出去。
沈凝的那舞只跳了一小半，但卻是讓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沈凝此時回憶起那些細節，額角的青筋也忍不住抽動了一二，是為當初那個外來者的癲狂。
「當初都沒看完就被皇后娘娘叫停了，正好今日你跳個完整的！」容燦催促道：「快啊！你不是說我們見識淺薄嗎？那就叫我們今日開眼界！」
沈凝沉默片刻，緩緩地吸了口氣穩定情緒，輕笑道：「如果你一定要我表演個節目，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得準備一下。」
「你要準備多久？」
「我須得讓人去府上取點東西，需要起碼半刻鐘時間。」
「好！」容燦似乎是怕沈凝反悔似的，立即就接了話，滿臉笑意地說：「沈小姐可要說話算數，不要讓我們失望啊！」
沈凝朝她笑了一下，並不多言，招呼黛月。
黛月俯身。
沈凝朝她耳語兩句，黛月便離開了。
「好了。」裴皇后淡道：「既然聚在一起，總得有點消遣，諸位誰有才藝可以先展示一二，若是表演的好，本宮有賞。」
西周王朝雖然民風開放，但是素來等級分明。
舞樂為愉人之技，本身就是下品。
正牌公侯貴族都不會讓貴女在宴會上拋頭露面表演。
但皇后的宴會又和普通宴會不一樣。
便也有那家境相對普通的官家女子，會在此時出來表演，展示才藝，期望能得到皇后的賞識，或者打出才名，以後也好方便婚事。
皇后話音落下，便有人請旨出來表演。
有的彈琴，有的作畫。
場面一派詩書之氣，雅致非常。
但大家看著殿中節目，實則目光還是若有似無落在沈凝身上，暗自思忖等會兒沈凝還是要表演那「異域風情」嗎？
那樣的節目，本身就不堪入目。
而且這還是當著皇后娘娘的面，沈凝再跳一次只怕會把皇后娘娘氣的半死，從此徹底失寵吧？
不少人就幸災樂禍起來。
容燦側過臉，漂亮的杏眼盯著沈凝，笑得十分嬌俏，也是幸災樂禍最厲害的那一個。
她猜測沈凝讓人去取舞衣了。
這個沒腦子的蠢貨，如果敢在今日宴會上跳那種舞，必定丟盡臉面被所有人嘲笑。
沈凝對所有人若有似無的打量恍若未覺。
她坐姿端正，儀態極好，髮髻上戴的金冠左右垂墜金絲流蘇，那流蘇竟然也紋絲不動。
容燦忽然覺得這個沈凝怎麼不太像了？
以前沈凝可沒這麼好的儀態，因為儀態之事經常被皇后娘娘提點。
不過更早之前，沈凝的儀態似乎是很好的……
場上的節目一個接著一個，時間也一點點過去。
表演贏得滿堂喝彩，裴皇后也給每一個表演的貴女都賞了東西。
蘇母拉了拉蘇月儀的衣袖，「不是讓你也準備了嗎？你去。」
蘇月儀微皺了下眉：「等會兒。」
蘇母琢磨了會兒，瞧了沈凝一眼。
因為太子牽線牽一半，容子安被沈凝「搶」了，太子又不善後，導致蘇月儀處境尷尬，無人問津，到現在都還不曾議親。
蘇月儀現在都快十九。
成了老姑娘，再不議親怎麼能行？
蘇母便琢磨讓她今日露露臉，也算是為議親之事做準備。
此時聽女兒拒絕，她暗暗思忖女兒是不是想等沈凝表演完了再表演？
沈凝的表演怕是不太好。
到時候女兒出去那就是壓她一頭，出盡風頭。
這樣雖然有點太冒尖兒了一點……但能讓女兒出口惡氣也不錯。
殊不知蘇月儀是根本不想表演，不想露臉，所以拖延時間呢。
容燦看似瞧著場上表演，實則眼睛一閃不閃盯著大殿門口，那裡一直有宮婢進進出出，容燦看的眼睛都酸了，卻始終瞪大了一雙杏眼。
她是一個人也不放過。
終於，容燦歡聲笑道：「沈小姐，你的婢女回來了，你可以表演節目了。」
眾人的視線頓時都落到了沈凝身上去。
皇后也看向沈凝，「哦？可以表演了？」
此時黛月已經走到沈凝身邊來，手上拎著一隻青灰色的布包袱。
沈凝笑道：「可以了。」
容燦催促：「那你快去換衣服，我等著看！」
裴皇后的視線，從過度歡樂的容燦身上掠過，又落到沈凝身上，眼底浮起幾分遲疑。
她雖然給沈凝搭了個台子，其實也還不是完全信任沈凝。
萬一沈凝真的跳「異域風情」，怎麼辦？
裴皇后落在沈凝身上的視線便含了三分警告。
沈凝投給裴皇后一個「您放心」的笑容，轉而與容燦說：「不必換衣，我今日表演別的。」
容燦一怔：「你表演什麼別的？」
沈凝卻是已經不再理她，打開包袱，拿出裡頭的東西——一疊拼接而成的彩綢。
她雙手捧著綢緞到大殿正中去，給皇后行了禮，「皇后娘娘，我這就開始了。」
裴皇后頓了頓，擺手道：「開始吧。」
沈凝給黛月遞了個眼色。
黛月點頭，拿出一截竹笛放在唇邊。
沈凝手上那一疊彩綢「唰」一聲飛出，並伴隨著叮鈴聲音，竟是那彩綢末端墜了一排小巧的銅鈴。
悠揚悅耳的笛音響起，沈凝手上那彩綢隨著笛音擺動，鈴鐺聲清脆悅耳，竟一點不顯雜亂，而且還能與笛音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