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投鼠忌器

  他原是身康體健的。

  全祿伺候景和帝多年,第一次看到景和帝如此疾病纏身,還是如此的兵來如山倒。

  每每看到景和帝病態的臉色,他都恨的想殺人。

  是蓉妃!

  將陛下的疼愛做了插入陛下心裡的一柄刀。

  是七王容子安,大逆不道竟敢弒殺君父!

  而到現在為止,景和帝始終不曾下令處置蓉妃,對容子安,也不曾下過任何命令。

  全祿知道,景和帝是無法下令。

  蓉妃他疼寵多年,如今恨到極致,亦知再怎樣的極刑處決都無法改變現狀。

  對容子安,他也無法下令。

  他中毒了。

  性命握於容子安之手。

  容煥死生不知,容熠、容煊出局,他的確如容子安所說,沒有其他的選擇。

  可是容子安這等狼子野心之輩,一旦真的如容子安所言把江山交付,他自己又哪有存活的機會?

  這兩日景和帝竟數次後悔。

  他其實不該讓容澈和沈凝出京。

  如若那二人在,起碼可以與容子安糾纏推拉一番。

  原本為了扶持容煊上去,所以他設了那麼大的一個局,讓所有要緊之人都離開京城這權利忠心。

  如今卻搞成這般孤立無援的模樣。

  這兩日,容子安已經光明正大聯絡朝臣了。

  京中也已經在傳,三王容煥死在虞山,死的十分悽慘之事。

  還有朝臣遞了本子上來,請立七王為太子的。

  當年容子安依附太子,也曾有幾分勢力,如今那些人跳起來搖旗吶喊,竟真的帶動許多中立的朝臣。

  可即便如此,景和帝依然不能鬆口。

  即便朝臣有支持容子安的,可禁軍、冥衛都在他手中。

  讓他無法強硬處置容子安的只有一點,那就是他自己的性命。

  「陛下……」

  全祿眼眶都濕潤了,「不如就請七王殿下,為您醫治吧,您這身子一日比一日更虛弱了,再撐下去的話……」

  只怕是解毒也要對身體造成很大的損傷,日後可怎麼好?

  景和帝低聲冷笑:「如若照他所說,朕是三年前就被下了毒的,那到如今這毒已經在朕的身體裡生了根。」

  「生根發芽的毒,就算如今他能為朕解除,當真就能讓朕完好如初了嗎……咳咳……」

  景和帝咳嗽數聲。

  全祿趕忙上前,輕拍著景和帝的後背,擦拭著景和帝嘴角不斷溢出的血漬。

  景和帝緩和了氣息之後又說:「況且他那般狼子野心,朕、朕若信了他能解毒,難保他不會對朕再下毒手。」

  「你以為他做不出來嗎?」

  全祿立即噤聲:「那怎麼辦?現在要怎麼辦?」

  「朕贏了一輩子,到如今也不會輸!」景和帝盯著不遠處那明黃色的帳曼,分明虛弱至極,可雙眸之中卻依然瑞光閃爍。

  「江山帝位可以交到任何一個皇族子弟手中,絕不能落在逆子手上。」

  「你讓人去請皇后,明晚到勤政殿來。」

  ……

  鳳儀宮

  皇后與一個宮女圍桌而坐,看她認真進食,眼底浮動著淡淡的溫柔之色。

  梁嬤嬤陪在一旁,柔聲笑道:「小姐吃的好,孩子定然長的好。」

  「可是吃的多自己也會長的很好。」

  與皇后同坐的宮女將一塊香甜糕點塞入口中之後,無奈地說道:「我最近吃的比原先多了好多。」

  「總是餓,好像時刻都是餓著的,要吃點什麼才行。」

  「皇后姨母,您說我會不會很快就變成個大胖子啊?」

  宮女容顏姣美,彎眉大眼。

  笑的的時候眼底光華璀璨,再配上宮娥的雙環髻,實在是討人喜歡的緊。

  裴皇后把糕點碟子往她面前送了送,「懷孕是會會隨時餓的,這兩日你看似一直在吃東西,其實吃的並不多。」

  「再吃點吧,吃點兒,等會該睡覺了。」

  「好吧。」

  她的確沒吃飽。

  這宮娥自然不是鳳儀宮中婢女,而是沈凝。

  容澈離開後,沈凝只與太后待了一晚,便悄無聲息摸入京城,摸進皇宮中來了。

  待在京安山的確可以以靜制動。

  但京安山距離京城到底是有百餘里路程的,如果有什麼突發情況便不好解決,最要緊的是皇后還在深宮之中。

  沈凝深怕容子安對皇后做什麼。

  但就目前情況來看,容子安忙著和景和帝對峙,忙著收攏京城之中官員以及勢力。

  凌家倒台,好多依附凌家的官員正如無頭蒼蠅。

  而現在外面傳出那麼多的風聲,容煥死在了虞山,而且是非常不體面的死法——死在了一娼門女子的肚皮上。

  這種消息不必多想一定是容子安散了出去,詆毀容煥清譽的。

  但在這種緊張的局面下,眾人不管是否真相,只知道容煥死了那就絕無爭奪皇位的機會。

  容熠被封禁,處置是遲早的事情。

  十一皇子容煊不知為何好像失了寵。

  而容子安聯絡朝臣那般明目張胆,大家怎會沒有動作?

  他幾乎是短短數日功夫,就收攬了不少朝臣在背後,這樣下去,就怕現在容子安還未對皇后有所動作,也馬上會行動了。

  「姨母,您說陛下在想什麼?」沈凝吃飽喝足之後問,「他難道會向著容子安?」

  「大概率不會。」

  裴皇后平靜地說道:「陛下一向冷靜,從頭至尾他就沒有選擇過容子安,如今也很難選擇。」

  宮中多年,芸嬪之事她有幾分了解。

  容子安的性情……一旦景和帝真的把一切交到他手上,又怎會不報復?

  到時候景和帝豈不是作繭自縛。

  她甚至懷疑景和帝一開始就是故意放容子安入京,是要解決掉容子安這顆毒瘤的。

  可如今被什麼事情掣肘了。

  沈凝思忖片刻說:「姨母,陛下中毒了。」

  裴皇后怔了怔:「你怎麼知道?」

  「那天他招我入宮說想見我母親之事,我看到他咳血,黑紫色的。」沈凝頓了頓又說:「我不知道他怎麼中的毒。」

  「但我想大概率和容子安脫不了干係。」

  「如今陛下和容子安之間明明這般緊繃卻又這麼平靜,應該就是和陛下的毒有關。」

  沒有人不想好好活著。

  景和帝也是人,如若生命真的捏在旁人手中,又怎會不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