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有所依,有所盼

  沈凝縱然先前心裡有過無數猜測,但此時聽到皇后的話依然驚的雙眸睜大,難以置信,「怎麼會……」

  「本宮也不願相信,但事實是,他的確並非本宮的孩子。」

  如此駭人聽聞的消息,裴皇后說起來時,卻神色平靜地可怕,「本宮是在你和容澈離開京中後知道的這個消息。」

  「知道的很是意外……清查一件宮中失竊之事,查到一個老嬤嬤身上,那個老嬤嬤故弄玄虛,說知道天大的秘密,要與我親口說。」

  「我便讓人將她帶來,她告訴我的……後來我順著她所說秘密追查下去。」

  「才知道我的孩子在我有孕三個月時,一場意外已經失去了,後來呈現的懷孕狀態,不過是陛下吩咐太醫給我用了一種藥。」

  「一種可以讓腹部鼓起,和正常孕婦狀態一樣的藥。」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又將蓉妃所生雙生子的男胎抱到我身邊來,以為我自己生出了男孩兒……」

  裴皇后緩慢地說著所查到的事情。

  她明顯並不想多說這件事情,只簡單幾句說完之後冷笑道:「你可還記得,容煊和容燦是同一日出生?」

  「可記得這麼多年他們很是親近,不是親兄妹卻勝似親兄妹?」

  「不過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是血脈相連的雙生兄弟而已。」

  沈凝震驚地難以置信,「陛下為何要讓姨母假孕?還把容煊抱來……」

  「接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涉事之人死的死走的走,根本查不出原因來,想必真正的因由,只有陛下自己清楚。」

  「而我,是不會去問這個緣故的。」

  裴皇后看著沈凝,無比冷靜地說道:「其實陛下最近這段時間試探過我許多次關於容煊之事。」

  「我都當做毫不知情。」

  「你應該已經知道蓉妃和應風林私通之事。」

  「陛下多疑……當年蓉妃第一次懷孕期間,應風林就來過宮中,是為州府送貢品入京的。」

  「現在蓉妃和應風林混淆皇嗣,證據確鑿,引的陛下對容煊和容燦這兩個孩子的來路也生出了懷疑。」

  「如今我若將這件事情戳破,只怕容煊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我已養了容煊接近十九年,無論他是不是我生的,都是我的親兒子。」

  沈凝從巨大的震驚之中勉強回神,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該對裴皇后說些什麼話,來緩和此時的氣氛。

  裴皇后卻笑了。

  笑容清淡之中帶著幾分溫暖,「你不必擔心我,在這宮中多年,我早已見過各種大風大浪。」

  「沒有任何事情能打的倒我,你現在懷了孕,身子不同往常,須得好好照顧自己才是。」

  沈凝機械地點著頭。

  被裴皇后牽著手半晌後,她總算徹底回神冷靜,遲疑地問道:「姨母說當時那件事情知道的十分突然。」

  「都已經是接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如果是陛下所為,那他更會將所有知情之人解決,怎會突然漏出消息給皇后姨母知道這件事情?」

  裴皇后微頓一瞬,說道:「那老嬤嬤說完沒多會兒便畏罪自盡了,消息來路我無從查起。」

  「但應該與凌家脫不了干係。」

  「凌家的人這一年時間裡看似悄無聲息,實則好像……下了一盤極大的棋。」

  話到此處裴皇后又停頓片刻,遲疑又有些複雜地說道:「蓉妃那個畸形的胎兒,很像以前……芸嬪所生的畸形怪胎。」

  「我當夜見了。」

  沈凝眉毛緊擰。

  芸嬪不就是容子安的母妃麼?當初因為怪胎惹龍顏震怒悄然處置,不過那個孩子大約是被容子安換了出去。

  便是如今的蘇月蓉。

  隨著容子安一起前往靜海了。

  現在蓉妃的孩子也是和芸嬪那般怪胎?

  裴皇后又說:「我不確定是不是一種毒,但情況實在類似,我最近將蓉妃這件事情前前後後反覆想了許多次。」

  「我感覺中間很有些古怪。」

  「比如蓉妃和人私通這件事情,我與蓉妃交往算是密切的,也一直有留意宮中各方動向,這麼多年都不知道蓉妃和人私通。」

  「可凌家竟然能知道……凌貴妃並不是個機敏銳利的人。」

  她能在後宮做到貴妃,更多是因為凌相在外的支撐。

  可是如今凌家主導了這麼大一件事情,還害得滿門誅滅,這般悽慘的下場。

  裴皇后沉吟良久,說:「凌相老謀深算,不該不明白陛下的手段,還要踐踏帝王威嚴,招致滿門災禍。」

  沈凝柳眉緊擰,「我也覺得,一切太過突然,太過古怪……姨母且安心修養幾日,我回去之後和阿澈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查出什麼來。」

  裴皇后立即皺眉道:「你別摻和了,凌家已經滅絕,陛下清查後宮之後,宮中會逐漸平靜。」

  「你既已經懷孕,那就好好安心養胎。」

  沈凝笑著說「好」,認真答應:「我都知道了。」

  可裴皇后看她的樣子,忽然嘆了口氣,「告訴你這些幹什麼……早知不與你說了!」

  明知道沈凝是什麼性子,還與她說這些猜想。

  這下又要累沈凝憂思勞心了。

  沈凝笑著說道:「那是因為皇后姨母信任我啊,否則怎會把這麼隱秘的事情都告訴我?姨母放心。」

  「我會好好養胎的,事情阿澈會去做,他比我可聰明多了。」

  「他也和姨母一樣,不願意我勞累一點點,恨不得讓我整日都躺在床上養著。」

  「是麼?」裴皇后也笑了一聲,這一瞬總算是對容澈多了幾分滿意,「這還差不多。」

  坐在外面的容澈從裴皇后所說之事中回過神來,聽她們姑侄二人對話,不覺無奈失笑,總算是勉強「差不多」了。

  兩人在鳳儀宮停留的時辰已經太久,不宜再停留下去。

  裴皇后催促沈凝離開。

  瞧見容澈時,她面色淡然地交代:「好好照看著,別出岔子。不然不饒你。」

  容澈恭敬行禮:「皇后娘娘放心。」

  裴皇后瞧他姿態端正語氣認真,便擺手說了句「去吧」。

  容澈攬著沈凝輕輕一躍,隱入夜色之中很快消失不見。

  裴皇后走到窗口位置,看著那黑漆漆的夜空,眼底浮動著許許多多的情緒。

  歡喜姐姐的清醒,沈凝的懷孕。

  又為自己難以自控地悲切。

  她以為自己的孩子慢慢長成,哪怕他不那麼懂事,不那麼讓自己滿意,但總歸是自己的血脈。

  可以有所依,有所盼。

  如今一切的真相像是尖銳的刀,刺的她心裡血肉模糊。

  可是血肉模糊之後,她竟然冷靜的可怕。

  這樣的真相,除去接受和妥協,她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而接受之後又只剩下無盡的空蕩和茫然。

  是不是,入宮為後這件事情,她選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