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套夜行衣,是當初沈凝堅持要做的。
容澈對「鴛鴦大盜」的說法很是不以為然,也壓根沒想過,這兩身衣服能真的派上用場。
做衣服時,他還沒有及冠,沈凝也是只差幾日及笄,身形都沒有完全長開。
前幾日容澈穿自己那身夜行衣已經十分緊窄。
沒想到的是,今日沈凝穿上自己那一身時,肩和腰出竟還有些鬆了。
只腹部稍稍鼓了一點點。
但在一片墨黑顏色遮擋之下,也是看不清楚。
不過也短了些,下身袍擺都到小腿肚了。
容澈看的皺眉。
沈凝在他面前轉了個圈,「我長高了,哈哈。」
容澈與她四目相對,眼底卻是好多憐惜浮動,「是長高了,也瘦了好多。」
明明是懷孕了的身形,竟然這衣服還能瘦上許多。
可見沈凝最近這段時間波折勞累,根本都沒有好好養護身子,這怎麼能行?
這一瞬,容澈忽然打了退堂鼓。
沈凝如今情況,實在是不宜胡亂折騰,萬一有點什麼……
「阿澈。」
沈凝忽然走近容澈身邊,幽幽瞧著他,「你允了一起去的,現在可不能不讓我去,我要生氣的。」
容澈:「……」
「走吧走吧!」
沈凝抓住容澈的手,踮起腳尖親了親他,「你一向最是說話算數的,今天也不會出爾反爾。」
「而且我是和你一起前去,如今你沒有寒毒纏身,完全可以保護照看我的,我相信你。」
容澈心中一嘆,無話可說。
他忍不住捏了捏沈凝的鼻尖無奈道:「你啊你。」
「阿澈最好了!」
沈凝立即嘴甜的誇了一句,抓緊了容澈的手:「這就走,早去早回。」
容澈點點頭:「早去早回。」
……
因為景和帝清查宮禁,追查貴妃同謀之事,整個宮中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禁軍巡視宮禁更加謹慎,班次也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
一隊禁軍從鳳儀宮前經過的時候,十一皇子容煊也帶著自己的貼身小太監進了宮院內。
殿門前的太監通報之後,容煊邁步而入。
一個月的拘禁,來的突然且莫名其妙。
他一個人在景泰殿,身邊沒有陪侍的人,每日只能看到送飯的太監,且都沒機會說話。
這樣的拘禁,對一個還未及冠的活潑少年而言,是從未有過的折磨。
如今的容煊雖然獲得自由,但整個人比原先安靜了許多。
他跪在皇后面前請安,被皇后免禮起身時,瞧見裴皇后嚴厲之中帶著慈和的眼神,眼眶瞬間就紅了,「母后——」
「起來吧。」
裴皇后親自去扶了容煊起身,「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越活越回去了,哭哭啼啼的。」
容煊破涕為笑,「母后教訓的是。」
他眨了眨眼睛,很快將眼底的淚花眨去,「這一個月母后過的如何?那些奴僕可曾欺辱母后?」
「不曾。」
裴皇后溫和地笑道:「你當母后是什麼人?這麼多年在宮中不是白活,遇事母后自然有應對之法。」
「倒是你,瘦了好多好多。」
容煊盯著裴皇后關懷地說:「母后也瘦了好多……這次的事情,怪我玩心太多太大意了,無論是這宮廷還是這朝堂,不知有多少看不見的危險。」
「我以後一定收斂心思,謹慎處事,做個讓母后安心的好兒子。」
裴皇后欣慰地說道:「那就好。」
母子二人又說了會兒體己話,容煊告辭離去。
裴皇后身邊的梁嬤嬤感慨地說道:「這次的事情算是因禍得福,老奴剛才瞧著,殿下是真的變了,眼神堅定,語氣認真。」
「可惜他……哎。」梁嬤嬤嘆了口氣,看著皇后的眼神全是心疼,「這老天爺怎麼就跟娘娘開了這麼大的玩笑呢!」
裴皇后平靜地說道:「不是老天爺和我開的玩笑,那是陛下的手段。」
梁嬤嬤住了嘴,雙眸之中的心疼逐漸散去,很快變成了濃濃的憤恨。
又在憤恨了片刻之後,她看著平靜至極的皇后,心底滿是茫然,欲言又止:「娘娘,您如今……打算怎麼辦?」
「我還能怎麼辦?」
裴皇后坐到桌邊,端起早已經涼了的茶水,「他是我的兒子,永遠都是我的兒子,我會閉緊嘴巴,永遠不會與人提這件事情。」
「你也是。」
她轉向梁嬤嬤,眸光深沉而犀利:「這個秘密要爛在我們兩人肚子裡,不能再讓——」
然而,裴皇后話音未落,卻聽到屋頂極其輕微一聲響動。
她住了口,緩緩抬頭朝房頂方向看去,並朝梁嬤嬤抬手示意。
梁嬤嬤也聽到了那細微的聲音。
她點點頭,悄然後退,靠向寢殿床榻位置。
那裡最下層的暗格之中放著寶劍。
如果有賊人潛入皇宮之中,外面的禁軍聽到呼喊再趕來無疑需要時間,在這一段時間裡,需要她們主僕自救。
卻不料,就在她緩緩拉開暗格,準備取出寶劍。
裴皇后也站起身隨時準備應對危險的時候,屋頂再次傳來一道極輕的聲音,「姨母、姨母是我。」
裴皇后怔住,難以置信,仔細地分辨著。
「是我。」沈凝又用極低的聲音喚了一下,慢慢挪開屋頂瓦片。
月光照在她的臉上,裴皇后清楚地看到了沈凝的臉,一時間滿眼歡喜雀躍之色,「凝兒!快進來!」
「好。」
沈凝應下。
梁嬤嬤也是愣了一下後,快速去將後面的窗戶打開。
容澈與沈凝一躍而入,只有極其輕微的衣袂掠風之聲,再無其他聲響。
沈凝在殿內站定的第一瞬便撲過去沖入裴皇后懷中:「姨母、姨母我好想你!」
「凝兒!」
裴皇后擁住沈凝,心情難以言說的激動。
大半年沒見了。
當初蓉妃的皇嗣出事之時,景和帝大發雷霆,對她和容煊都毫不容情,她甚至以為自己恐怕沒機會再見到沈凝了。
今夜的相見,是劫後餘生,如何能夠不激動?
可激動過後,裴皇后的心底便浮起濃濃的擔心和責怪。
擔心自然是對著沈凝的,責怪麼……自然是對著容澈。
她低頭看著沈凝巴掌大小的臉,眸光冷沉底看著容澈,「她懷孕了,你那麼清楚還帶她夜探皇宮?」
容澈暗嘆了口氣,就知道會這樣。
不過他還沒開口說什麼,沈凝已經抱住皇后的手臂,撒嬌道:「姨母、姨母您別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