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當年情分

  沈凝神色僵硬,思緒紊亂地盯著玉虛塵,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

  玉虛塵往前半步,指尖撥動沈凝被風吹起的一根髮辮,輕彈到了她背後,「我知道,你認沈將軍是你的父親,他是很好的人。」

  「你們做父女,也很好。」

  「你心中不必有什麼遲疑和顧慮,我只希望你這一輩子都過的平順,開開心心。」

  「這個。」

  玉虛塵從袖中拿出一面玉佩一般大小的古銅色八卦盤,拎著紅繩掛在沈凝身前,「送你一個小禮物,希望你喜歡,去吧。」

  沈凝抬起手抓住那八卦盤,「我們走了,那你呢?你是會一直留在望月山上嗎?」

  玉虛塵淺笑道:「我應該會出去走一走,轉一轉吧。」

  「去哪兒?」

  「不知。」

  玉虛塵輕緩地舒了口氣,側臉望著遠處青色的山巒峰線,「這世間還是有很多地方可以走走看看的。」

  這時候,山道盡頭傳來裴書辭呼喚「小妹」的聲音。

  片刻功夫,他來到了那涼亭附近。

  裴書辭端正地給玉虛塵行禮:「玉先生。」

  而後他轉向沈凝,「都準備好了,要出發了小妹。」

  玉虛塵也看向沈凝:「快去吧,別耽擱了時辰。」

  「……」

  沈凝欲言又止。

  她看著玉虛塵那張清淡的無欲無求的臉,只覺得喉頭梗塞,心中難以割捨。

  她想,是不是因為她選了沈敬軒做自己的父親,所以他就靜默地往後退,不爭不搶,成全別人?

  如果她選他,他會不會和他們在一起,不必一個人出去?

  可是她怎麼選?

  做人真的好難。

  沈凝眼眸快速地一閃,低頭:「好,我這就走了,先生……你要保重,如果有機會的話,讓阿澈煮茶給你喝。」

  「好。」

  玉虛塵應下。

  沈凝飛快地說了句告辭,轉身便走。

  再沒有多看玉虛塵的臉一眼。

  她怕她只要看過,就會忍不住改變心意。

  沈凝大步往前,越走越快。

  裴書辭飛快地和玉虛塵行了個禮,更緊轉身跟上了沈凝。

  玉虛塵站在竹亭邊上,目送著那對兄妹快速離去,身影眨眼就消失在了山道盡頭。

  竹葉唰唰響。

  玉虛塵的衣袍被山風吹的起起落落。

  這望月山他住了很多年,從來不曾有一日,是如今日這般,深切感受到那風的陰濕寒冷之意。

  這個地方,其實並不是個什麼好地方。

  ……

  沈凝快步到了山下。

  裴書辭跟在她身後,都追的有點氣息不穩:「你怎麼走的這麼快。」

  「怕耽誤了時辰。」

  沈凝朝他笑了一下,「我陪阿娘坐馬車,你與父親騎馬吧。」

  「好。」

  裴書辭點點頭,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沈凝一眼,但瞧她一切如常,動作矯健地爬上馬車,很快就傳來和裴懷英的說話聲。

  裴書辭又安了安心,翻身上馬,跨著坐騎到了沈敬軒的身邊。

  「人手已經點好,這就出發吧。」裴書辭對沈敬軒說。

  沈敬軒點頭,抬手下令,一隊人馬出發朝安南方向官道前去。

  馬車上,沈凝的心情猶然沒有安定,問了裴懷英的身體幾句之後,便低垂著眼眸有些出神。

  裴懷英目光一垂,看到沈凝身前多了個古銅八卦墜飾。

  沈凝正緊緊抓著那墜飾。

  裴懷英當然認得那是誰的,如何沒有猜到沈凝的為難糾結之心?

  玉虛塵那個人,當真是……完美的毫無缺點。

  只要接觸過,很難不喜歡他。

  沈凝是他的女兒,他對待沈凝更加細心周全,人心都是肉長的,沈凝又怎會冷血決絕的對他毫無感情?

  可是沈敬軒已經在那裡了。

  他們長輩之間的事情,如今倒讓女兒難做。

  裴懷英如何能不心疼、不自責?

  裴懷英看了女兒好一會兒,細長好看的手探過去,覆在沈凝的手背上。

  沈凝眼睫一閃,回神抬眸:「阿娘。」

  「沒有人規定一個人只能有一個父親。」裴懷英溫聲說:「你如今的父親是你喚了多年的爹爹。」

  「望月山上的……玉先生,你也可以認。」

  「你爹爹不會介懷的。」

  沈凝怔愣,抿緊了唇瓣,「會不會太貪心了?」

  「貪心是人之本性。」

  裴懷英掌心落到沈凝的後腦之上,攬著她靠入懷中:「更何況這件事情,也不能用貪心來評說。」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瞻前顧後。」

  沈凝靠著母親,嗅著她身上淺淡的藥香,低聲說道:「我也很想那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我怕。」

  「怕什麼?」

  「我怕母親生氣,怕您因為當年的事情憎惡他,不喜歡我靠他太近,也怕爹爹傷心,以為我選了別人就棄了他。」

  裴懷英失笑。

  她撫著沈凝的發,柔聲說道:「不用猶豫,不用擔心,真心愛你的人都會明白你的心。」

  「不會因為你做了什麼,就生氣傷心。」

  「我不會,你爹爹也不會。」

  沈凝默默片刻,還是什麼都沒說。

  裴懷英輕拍著沈凝,也再未多說什麼,心中卻是一聲長嘆。

  她曾經率性而為,坦蕩隨心。

  如今她的女兒,卻是個感情豐富,敏感纏綿之人。

  這十多年,也不知妹妹和沈敬軒是如何教養,還是……沈凝隨著容澈成了這般性子?

  這性子……其實也很好。

  起碼比她溫暖許多。

  她是個利落到幾乎有些冷血的人,曾經有人這麼評價過她。

  裴懷英漫不經心地扯了扯唇,輕拍著沈凝。

  沈凝靠著母親一會兒,低聲悠悠說道:「阿娘,你恨他嗎?」

  「不恨。」

  裴懷英淡淡道:「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手段,我們志不同道不合,所以分道揚鑣,他未怪我,我亦不會怪他。」

  「……」沈凝沉默了片刻,又問:「您,當初和他情分可好?」

  這個問題讓裴懷英也有片刻沉默。

  須臾,她輕嘆了口氣:「你好奇的話,那我與你說一說吧,那時候……」

  她竟然果真是與沈凝說起,那曾經與玉虛塵相識相伴的年月來。

  當初她離開安南,遊歷天下增長見聞,去過很多地方。

  從靜海之地轉到東陵百花莊時,認識了百花莊主,後由百花莊主的介紹,認識了玉虛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