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抬起眼眸看著容澈。
那張臉還是裴書辭的,但他深邃幽靜的眼眸卻讓沈凝絕對不會認錯人。
他是她喜歡了十年,定下婚約的未婚夫君,睿王容澈。
此時容澈的眼睛裡含著許多的憂慮和關懷……
從沈凝回自己的身體到現在,有多久沒看過他眼睛裡有這樣的顏色了?
如今卻是頂著別人的臉,才露出這樣的神色呢。
沈凝眼睫微微一顫。
先前總想著自己要卯足了勁兒想辦法靠近他,讓他相信那些事情都不是自己做的,然後再把他心裡的絕望趕走,趕得一乾二淨。
再和自己好好的。
可現在他稍稍信任自己一二,自己心裡竟是一片酸楚,眼眶也發酸,濕氣瞬間瀰漫了眼睛。
其實,看著那個曾經對自己溫柔備至,深情幾許的少年,如今對自己冷臉相待,不厭其煩,真的是一件很傷心痛苦之事啊。
哪怕事出有因。
沈凝吸了一下鼻子,連忙低頭,快速眨眼。
把眼底的濕意幾下就眨乾淨。
容澈把她的小動作瞧在眼中,那濕漉漉的眼睛,帶幾分委屈看著自己的樣子,就如從有人在自己心上鑽了個孔一樣,疼的厲害。
他忍不住又拍了拍沈凝的髮髻,把沈凝面前的茶水拿走,「很晚了,喝了茶要睡不著的。」
「哦。」
沈凝應的軟綿綿的,「其實不喝我也未必睡得著。」
「昨晚在馬車上不是睡的很好嗎?」
容澈說:「你去床上躺著,我們說說話,沒準兒你就困了。」
沈凝抬眸瞧了容澈一會兒,又「哦」了一聲,聽話地下了榻,走過去後爬上了床。
容澈瞧著她只穿著羅襪的腳三兩步就跑了回去,頗有些無奈地想,還好這地面上鋪著地毯,屋子裡也足夠暖和。
他把茶具稍稍理了理放好,而後穿了雲靴走過去,剛要勾一張圓凳來坐,沈凝卻拍了拍床弦,「你坐這裡。」
「……」
容澈遲疑了一下,還是上前坐在床邊。
沈凝頓時就眉開眼笑。
她拉了條被子給自己蓋好,躺下的時候,兩隻手自然而然捏住了容澈的大手,指尖輕輕壓在容澈掌心,便是以前常做的小動作:「說吧。」
容澈琢磨了一下,把昨日那個故事拿出來重新說了說。
當時只說了一小半沈凝就睡著了,後面的內容還是很精彩的。
他講的勻速,聲音低沉,磁性十足。
沈凝聽著聽著,忽然說道:「哥哥,如果我哪一天行為又失常了,不像我了,你記住一定不要放我出去,你把我關起來吧。」
「哪怕是把我困死,也不能放走。」
她的語氣裡帶著吹不散的恐懼,說起那個行為失常的「我」時,眼底更浮起幾許濃烈憎恨,「更不能讓那個行為失常的我傷害你、傷害其他人。」
容澈沒有應她,只是輕輕勾住她的手指,「睡吧。」
沈凝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長久被睡眠問題困擾,讓她習慣了每日渾渾噩噩睡兩個時辰。
昨晚睡的熟還睡了很久,其實現在她本該沒有那麼困的。
可是聽著容澈說故事的聲音,沈凝的神思又開始迷糊、縹緲起來,眼皮也沉重地不想動。
容澈如昨晚那般,放緩了語速,放低了聲音。
又過了一陣子,沈凝徹底睡覺著了。
容澈粗略估算了一下,她這一次入睡大致用了三刻鐘還要多一些。
昨晚是一刻鐘不到就睡了。
想必是因為昨日累的厲害吧。
容澈的手已經被沈凝拉過去抱在懷中。
他試著抽了抽自己的手,但剛一動,沈凝就蹙起眉毛像是要醒。
容澈只好住手。
他微微俯下身子,指尖撥動沈凝垂在臉頰上的碎發。
當初把她困在睿王府上,是因為不甘她忽然移情別戀,但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覺得她行為古怪,怕她有什麼不對。
只是那個「她」太狡猾,時常做沈凝的姿態,真真假假讓容澈無法分辨。
以前容澈也曾心生疑問,覺得一個人忽然之間性情大變或許是發生了什麼古怪之事,還讓人暗中尋訪能人異士想求個解答。
可那時候的這種猜想,更多像是一種自我安慰——
因為接受不了沈凝移情別戀,還會傷害他性命的自我安慰。
其實他心裡是不信什麼怪力亂神的。
可是如今沈凝親口說出來,他卻隱隱覺得,這等離奇之事或許真的存在。
天地之大,永遠有常人無法想像和理解之事。
這件就是其一。
沈凝睡的很熟,水潤唇瓣微微張著,薔薇花一般飽滿嬌艷,更像是誘人品茶的上等糕點。
容澈喉結滾動一二,告訴自己要起身退開。
趁人熟睡暗夜偷香實不是君子所為。
可是他的身子卻是沒有動分毫。
君子、君子……什麼君子?
狗屁!
容澈的身子更伏低了幾分,正湊近吻上去的時候,熟睡的沈凝竟然嘟了嘟嘴,便像是主動迎接他的親近一般,惹的容澈歡喜不已。
他淺淺地、溫柔地吻著沈凝。
睡夢中的沈凝咕噥了一句「阿澈」,眼睫顫動似是要醒。
容澈果斷停下親近,懸在她面前,額貼著額,鼻頭碰著鼻頭,呼吸相和,不分彼此。
沈凝又漸漸睡了過去。
容澈看了她良久良久,吻了吻沈凝的額心起了身。
兩人親近的時候,沈凝不自覺已經鬆了他的手。
容澈轉身到了床邊柜子里,拿了被褥鋪在床前的地毯上,地鋪打的很熟練。
躺好後,容澈閉上眼睛,睡姿依然那麼規矩。
只是今夜聽到的沈凝的心聲,以及方才的的親近,讓他無法那麼快睡著。
容澈翻了個身側躺,看著床榻上的沈凝移不開眼。
沈凝忽然甜笑了一下,夢囈道:「哥哥。」
容澈眸中幽光閃爍。
沈凝並無兄長,以前的每一聲「哥哥」都是叫他的。
他不禁想起很小的時候初相識,沈凝一身粉白衣裙,明明該是嬌嫩嫩的乖乖粉糰子,可偏生把自己弄的髒兮兮的。
她還不分性別,亂喊他「姐姐」,說他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