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與姑母之間的帳,我算與不算、怎麼算,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我與先生的帳是要現在就算的。」
容澈說著,緩緩走近飛鷹。
崔玉連忙說道:「他身上好多陰毒之物,殿下小心!」
容澈擺手示意崔玉安靜。
他停在飛鷹面前三步的距離,「沒有你那些東西,姑母如何謀算我與妻子?你奉命行事?你是七王的人,會奉我姑母的命?」
不過是協同合作,各取所需!
這些天他每每閉眼,眼前就要閃過沈凝臉色慘白地躺在床榻上,哭泣著要讓他走近一點的畫面。
他好想走近一點抱抱她。
可他不能,不敢!
他的凝凝本就受了很多的苦。
他原想著,望月山一行是最後的苦痛,一切就要結束了,未來的日子會很好很好,充滿期待。
可他自己卻帶了最危險最惡毒的東西回去,讓她那麼痛苦,還要兩人生生分離!
這樣的一筆帳,只一句冤有頭債有主就交代了嗎?
容澈面帶微笑,輕輕說道:「先生對我動的手,我可以忽略不計,但線蟲,我得和先生仔細的清算。」
話落,容澈忽然抬袖一揮。
飛鷹身前一料被生生撕開一條口子,懷中掉出許多極小的瓶罐、油紙包、素色布袋來。
那裸露出的一些肌膚上,已經生出了許多的紅色疹子。
而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地繼續生出疹子來。
那些疹子越長越大,快的嚇人。
崔玉站在一旁,便是出身暗閣,見過多少駭人之事,此事也不由地後背繃住,心裡發毛。
飛鷹看著自己的皮肉那般,驚駭至極,額上冒出斗大汗珠,連忙看向容澈祈求道:「求殿下放我一馬,不是我要害你們,是別人——」
「你已經害了。」
容澈清淡地說著,袍袖又是一揮,那所有從飛鷹懷中掉下來的東西都被打碎。
有不知名的彩色蟲子、粉末、藥丸。
蟲子和藥粉灑的到處都是,有的甚至竄入飛鷹口鼻之中,瞬間就讓那鐵骨錚錚的漢子容色扭曲起來。
四肢也因那些毒蟲毒粉等物完全僵硬無法動彈。
藥丸滾的到處都是。
飛鷹雙目赤紅瞪的極大,用盡的全身力氣,從那牆角跌到了地板上,艱難爬行,想要將地上的藥丸塞進口中。
崔玉上前,有意阻攔。
可動手之際他才意識到,飛鷹想要將那些藥丸撿起來,何其艱難?
那些毒蟲和毒粉瘋狂作用。
只眨眼功夫而已,飛鷹已經面目全非,他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也不過是爬行了寸許。
抬起手臂都成了千難萬難之事。
竟是維持著那抬著手臂的姿勢僵硬在那裡,雙目圓瞪地氣絕了。
那些毒蟲還在他身上亂爬,紫紅色的血漬從蹊蹺流出。
飛鷹的死狀極其可怖。
崔玉看的忍不住皺了眉頭,下意識地看向站在自己前面的容澈。
卻發現容澈神色冰冷,未有任何不適之色。
他居高臨下,靜靜俯視。
這樣的死狀,都難消他心頭之恨。
過了片刻,崔玉低聲詢問:「殿下,現在怎麼辦?」
飛鷹死在這裡,後續又該如何是好?
飛鷹是帶了一隊靜海之人的,今夜自己進來,那隊人就守在外面,久等頭目不出去,怕是要進來查看了。
「你走吧。」容澈轉身,「去到姑母身邊,今夜的事情和你沒關係,我也不會繼續在這裡……」
「他一死,整個西陵王府怕是要亂上一陣,倒也是機會。」
崔玉心頭一動,明白了容澈的意思。
他是要乘亂,看看有沒有機會能將槐仲薇給救出去!
崔玉立即拱手應下。
以前他只覺得主子溫文儒雅,智謀無雙。
而現在,主子除了智計,自己本身的實力也極強……這讓崔玉心中對容澈這位主子更加的尊崇敬服,心底也冒出幾分不太真實的恍惚來。
他的印象中,容澈一直是嬌弱公子,文弱書生。
他視線實在熱切,引得容澈回頭看去:「怎麼?」
「……」
崔玉連忙收回眼神,低聲說道:「就是覺得,只幾年而已,當初養尊處優的殿下真的變了很多很多。」
容澈淡淡一笑。
別人口中的幾年而已,與他來說卻已是天地變色,又怎會一成不變?
「走吧。」
容澈揮手,腳下輕快,眨眼功夫隱入夜色之中。
崔玉趕緊跟上去,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再細看時,已經沒了自家殿下的身影。
崔玉驚嘆之餘,也不敢耽擱,立即如來時一般原路返回。
可他沒想到,回到自己院中時,屋內的燈火竟亮了起來。
崔玉面色微變,盡全力控制情緒,極速冷靜下來。
他已經看到了站在門邊的人。
那是榮陽公主近身伺候的侍者,所以這屋中的人是公主。
「你去哪了?」
那侍者走上前來,上上下下打量著崔玉,「這大半夜的,你不在房中卻去外面?你知不知道公主等了你良久!」
「出去走動了一下。」
崔玉已經調勻呼吸,語速勻稱,如同往常一般。
他撩袍上了台階,「我這便進去。」
話落,他雙手按在門板之上,吱呀一聲,推門而入。
那侍者神色古怪地看了他背影兩眼,隨意垂眸想要收回視線,卻在隨意地瞥了地面一眼之時,雙眸陡然眯起。
竹葉。
整個西陵王府,只有一個地方有竹子!
崔玉進到房中時,榮陽公主懶懶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回來了?去哪了?」
「出去走動了一下。」崔玉說。
榮陽公主倚在他平常歇息的床榻上,床帳半垂,遮住了公主半邊臉頰,那露出的半邊芙蓉面上神色慵懶:「晚上出去走動?」
「嗯,有些心事。」
崔玉說著,上前坐在床榻邊上,拉了一旁的毯子來,給榮陽公主蓋在身上,「如今入了冬,晚上極冷,公主不要著涼。」
榮陽公主笑著問:「你有心事?說來聽聽。」
「只是一些碎小之事,不值一提。」
「本宮想聽!」
榮陽公主的金絲牡丹團扇輕輕搭在崔玉俊美的臉上,將他的臉轉著面向自己,「說說。」
「……」崔玉沉默地看著榮陽公主片刻,輕嘆一聲垂眸,「我像駙馬是我的福氣,我想要這份福氣,卻也不想要這份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