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眼眸微閃。
他看著沈凝眼底幾分清亮,幾分遲疑,幾分閃躲。
她是猜到了嗎?
沈凝上前靠入容澈懷中,將他輕輕抱住,「阿澈我想你好好的,我想我們也好好的。」
清幽縹緲卻又帶著幾分彷徨的話語,一下子讓容澈的心中酸澀起來。
他將懷中的妻子抱緊。
他也希望一切都好好的,所有的一切。
不要是他猜想的那樣。
一定不要。
……
夜晚如約而至。
望月山的夜靜謐非常,除去清風蟲鳴,便是淺淡的竹葉沙沙聲。
竹林深處,沈敬軒看著面前的男人幾經遲疑,終於出聲:「凝兒很喜歡你。」
「看得出來。」
玉虛塵站在不遠處,夜風吹動他的衣袍起起落落,便是在這暗夜之中,也不減仙風道骨之氣,「她的眼睛會說話,亮閃閃的,倒是與她娘親不一樣。」
「……」
沈敬軒沉默了片刻,語氣低沉而壓抑:「你什麼時候告訴她?」
「告訴她什麼?」
「……」
沈敬軒一怔,又是片刻沉默,不太確定地問:「你不打算說?」
玉虛塵搖了搖頭,抬眸望著漆黑的夜空星斗漫天:「並不是一件非說不可的事情。」
沈敬軒從他的語氣之中聽到了淡然,心中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浮起幾分隱匿的憤怒來。
「快二十年了,你不打算給一個說法?」
「如今她到你面前你也要欺瞞!」
玉虛塵輕聲說:「既然二十年都沒說法了,如今何必?若真的給了說法,又能改變些什麼嗎?」
「你在為她打抱不平。」
玉虛塵側臉看向沈敬軒,「你以前也為阿瑩這般打抱不平過的,那時候的你比此刻更加激憤,還對我拔了劍。」
「我記憶猶新。」
沈敬軒神色沉沉地看著他,沒有接話。
玉虛塵淺笑一聲說:「她現在很好,選的夫婿也很好,已經很圓滿了。」
沈敬軒盯著他看了良久,垂目再抬眸的那一瞬,斂去了先前的憤怒,「那你什麼時候與她說救治英姐的事情?」
「等我先為睿王拔毒吧。」
玉虛塵淺淺一嘆,那身嘆息之中帶著幾分無奈,輕聲說:「要讓這孩子受苦了。」
話音落下之時,玉虛塵看向竹林深深某處,微微搖頭。
袍袖一揮之間,一道氣勁橫掃而去。
氣勁綿柔,如同一股風,吹動不遠處幾棵秀挺的竹左右搖曳。
有竹葉被那風吹落,隱隱驚飛雀鳥。
片刻之後,一切恢復原狀,風過無痕。
沈敬軒皺眉看向那處,「有人麼?」
「嗯。」
玉虛塵點點頭,「大約,是睿王身邊的護衛,應該是剛到,離得也遠,大約是沒有聽到我們在說什麼。」
沈敬軒眉心又是一皺,「崔護衛的功夫了得……早知不讓他與那女護衛前來。」
竟夜半窺聽,徒增許多擔憂。
不過說起崔彥軍,沈敬軒便自然想起沈凝和容澈,也順勢想起了,沈凝下午欲言又止的發問。
是不是陛下?
也不知沈凝為何有此一問。
當年之事,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
因心中思慮太多,沈凝一早便醒了過來。
山中清風明月,一切都是清新的。
哪怕昨晚睡得不多,但那竹葉和風吹面的一瞬間,沈凝也不覺閉上眼睛,只覺神清氣爽,舒適無邊。
容澈走到沈凝身邊,將外衣給她披上,「山中風冷,又是深秋了,小心著涼。」
「唔,好啊!」
沈凝點點頭,乖乖把手臂套進了袖子裡,轉身面對著容澈,「這地方真的舒適,怪不得玉先生看起來那樣年輕。」
「我要是一直在這裡住著,定然也能養出幾分遺世獨立的仙氣來吧。」
容澈淺笑地睇了她一眼,「想當仙女?」
「仙女不食人間焰火,餐風飲露斷情絕愛,造福蒼生……」他一面說著,一面隨手給她系衣帶,「想當?」
「哪有?」
沈凝笑嘻嘻地用腦袋點在容澈的肩窩,「我是個俗人,成不了仙的,最多想吸幾口仙氣,變的漂亮,變得開心!」
容澈輕拍著她的肩膀,柔聲說道:「那我想辦法讓你變漂亮,變開心,別去尋那仙氣吸,萬一吸著真成仙了,我可怎麼辦?」
沈凝歪在他身上笑的唇角彎彎,合不攏嘴。
「殿下,早飯準備好了。」
崔彥軍站在外面,垂眸稟報。
容澈淺淺「嗯」了一聲,拍著沈凝說:「好了,先吃東西吧。」
「好啊。」
兩人一起前去進食。
此處封閉,不能讓崔彥軍如同先前一樣去外面帶食物過來。
但這看起來簡單的早飯,卻也是清爽開胃的,味道極是不錯。
因著容澈解毒有望,這望月山清新舒爽,沈凝倒是多吃了一點。
飯後,沈凝去找沈敬軒。
容澈留在竹舍之中。
崔彥軍上前低聲說:「昨夜……屬下被發現了。」
「哦?」
容澈看著他,「怎麼回事?」
崔彥軍頭垂的更低,將昨晚的事情告訴容澈。
他其實都要睡了,但看沈敬軒出去,便悄無聲息跟在後面。
因知道沈敬軒敏銳,他也不敢跟的太近。
後來瞧見沈敬軒和玉虛塵說話,實在禁不住好奇,便朝前靠了一點點,誰知道便被發現了。
玉虛塵袍袖揮去的那一道勁風,是提醒。
並不曾傷到崔彥軍,卻也叫崔彥軍心虛不已,立即跑路了。
容澈盯著崔彥軍,「你還真是藝高人膽大。」
「……」
崔彥軍面色尷尬,如何沒聽出容澈話語之中的奚落之意。
這望月山竹園內的人,便連打掃和準備飯菜的兩個小童,看起來都是深藏不露的,崔彥軍竟然還敢跟上去窺聽?
崔彥軍訕訕說道:「屬下只是覺得有點古怪,沈將軍臨近望月山開始就心緒不寧。」
「現在那玉先生,瞧著也好像怪怪的……」
「還說要為殿下拔毒,屬下實在是擔心。」
他貼身跟著容澈,且是多年陪伴,了解容澈的一切,對容澈此時心中糾結亦是明白。
如果,裴懷英當真曾毒殺過先帝,那麼對沈敬軒,以及那個看起來就神秘莫測的玉虛塵,都不得不防。
容澈淡淡說:「以那玉先生之能,如果真有什麼算計,我們如何防備?」
崔彥軍:「……」
好像,難以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