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瑤和容楚靈都笑了起來。
幾人閒談的時候,容楚靈的話不多,基本不會插嘴。
偶爾話題到了她的身上,她才會回應一兩句。
何瑤倒是與沈凝更能聊的來些。
容燦一開始坐的遠,微嘟著嘴聽著她們說話,不太想參與。
因為她和容楚靈先前關係不睦。
再加上,何瑤那些流言實在難聽,便多少對何瑤有一點小小的牴觸之意。
她甚至不太理解,沈凝怎麼就和何瑤莫名其妙地親近了起來。
還有一點冒酸氣。
便如當初沈凝護著容楚靈時一樣。
但聽了一會兒,容燦自己倒是無聊了起來,托著屁股下面的圓凳,靠近一點,再一點。
然後偶爾插話一句,再一句。
如此一會兒之後,倒是和何瑤與沈凝大聊特聊起來。
幾人陪著沈凝坐了一個多時辰,吉時到了。
「那我們就走了。」何瑤站起身,牽著沈凝的手,「送你出嫁之後,我到睿王府去觀禮。」
容燦立即說:「我也去!」
容楚靈頷首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沈凝點點頭,目送著她們離開。
梁嬤嬤上前來,將沈凝掛在鳳冠上的蓋頭緩緩放下。
沈凝只覺面前瞬間暗紅色一片,她只能順著蓋頭邊,看到婢女們都緩緩離去,只留下服侍的喜娘左右分開站。
有兩個喜娘走近沈凝身邊來,扶著她的手臂請她起身,便往外走去。
待出了清芷榭廂房門,沈凝感覺梁嬤嬤欠了欠身,下一瞬便聽她開口:「沈將軍!」
沈凝一怔:「爹?」
沈敬軒的聲音響了起來:「凝兒,今日爹送你出嫁!」
沈凝看不到,只聽見父親這般一聲之後,便有沉穩的腳步聲緩緩朝著自己走來,而後,自己手中紅綢花似乎一緊。
是父親牽了起來?
「走吧。」
沈敬軒說著,輕輕拉著紅綢的一端,帶著女兒往外走。
沈凝隨著父親的速度,一點點往外,唇瓣微抿,心情振奮。
如今風俗,女子出嫁由兄長相送。
沈凝沒有親兄長。
裴書辭這個義兄,因為先前沈凝明白了他對自己的隱晦心思,情分也變的不尷不尬起來。
是以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讓裴書辭送嫁。
她以為裴書辭不見的會回京來。
他來對沈凝是意外,回到家中後,沈凝便派黛月去見皇后,表達了不希望裴書辭送嫁之意。
皇后便讓梁嬤嬤安頓好了。
沈凝原本以為不會有送嫁這一出,卻不想父親會來……
「小心台階。」
沈敬軒低沉的聲音響起來,「這兩日都再沒空隙與你說說體己話,哎……你好好的,成了婚也還是爹的好女兒。」
「爹永遠站在你身後……莫讓自己受委屈。」
沈凝輕聲應「好」。
漸漸往前,賓客越多,沈敬軒有千言萬語也只能咽回了肚子裡去。
前院內,一片歡聲笑語。
容澈已經帶著花轎前來接親,容煊和容煥陪著。
他們都是身份尊貴的天潢貴胄,其他人是沒立場和膽子攔門不讓他們進的。
裴書辭攔了。
而他一人之力,本就攔不住那三個,再加上他先前曾對沈凝的不倫心思……他總覺得,容澈似乎什麼都明白。
因而看到容澈那雙黑亮的眼睛時,便生出避閃之意。
攔也便是象徵性的攔了一下。
沈敬軒牽著沈凝到了前廳門口,望向了容澈。
容澈上前,朝沈敬軒行禮:「岳父大人!」
沈凝捏著綢花的手微微一緊,順著那蓋頭的邊沿,瞧見一雙紅靴定在自己面前不遠處,袍擺輕輕盪了一下。
沈凝腦海之中勾勒著容澈彎身行禮的樣子。
他那樣的氣度非凡,便是一身紅衣彎身行禮,定然也是極為賞心悅目的!
「我把女兒交給你。」
沈敬軒的聲音響了起來,沈凝感覺到綢花晃動一瞬後,又被人重新握住。
是容澈牽住了綢花的另一端。
大紅色的衣袍輕晃,他靠到了沈凝的身邊,也牽住了沈凝的手,清朗的聲音聽起來那麼讓人安心,幸福。
「岳父大人放心。」
話音落下時,沈凝只覺身子騰空而起,連忙抬手一扶。
「別怕。」容澈的唇似隔著蓋頭,停在了沈凝的耳畔,那聲音里還帶著笑意:「是我,我帶你出去。」
沈凝輕輕「嗯」了一聲,手指用力抓住容澈的衣裳。
容澈抱著她一路往外。
沈凝耳邊傳來大家吆喝恭喜的聲音,一陣又一陣,還有喜樂不曾停歇,腦中似乎都開始嗡嗡作響。
真的成婚了啊。
當初她覺得成不成婚都差不多,覺得成婚只是錦上添花而已,很是隨意。
如今真的到了這個份上,她竟也神思恍惚,激動不已。
她想沒有女子在成婚的時候不緊張吧。
她抓著容澈衣服上的手又忍不住緊了緊,小聲說:「阿澈,我重不重?」
「有一點。」容澈輕嘆,「像平時的你那麼兩個重。」
「……」
沈凝無言地咬了咬唇。
她當然知道自己穿了多少,更知道那鳳冠的重量。
她自己站在那裡都覺得壓得慌。
容澈抱著她,不單單是抱著她,還要考慮衣服,還要讓蓋頭和鳳冠穩妥……
容澈本是弱質公子,就算這些年隨著沈凝習了武,其實是更注重內息並不注重外功。
多數時間,他還是以文為主。
不像沈凝那樣,時不時地要活動一番筋骨。
他比尋常的世家子是康健結實些,但卻也並非孔武有力的類型。
那……他會不會抱不動自己?
會不會把她掉下去?
會不會累著?
這三個小疑問在沈凝的腦子裡轉動著,無論是哪個,都叫沈凝有些憂心。
掉下去有點丟人,會被笑話。
沈凝不希望自己成婚鬧笑話給別人看,再添談資。
他累到了,沈凝自己也心疼。
猶豫了片刻,沈凝低聲說:「那不然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出去吧。」
容澈的回應是,更緊地抱好了她。
她聽到他說:「絕不可能放。」
那語氣之中似帶著幾分難以捕捉的深沉,又在周圍的喜樂和所有人的笑聲之中,變得清淡帶笑。
沈凝只捕捉到了他話語之中的溫柔和認真。
那些溫柔和認真似在說,以前不放,現在不放,以後也不可能放。
沈凝唇角彎彎,滿心歡喜,抱緊了容澈的肩膀。
她,也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