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嬤嬤一直跟在裴皇后的身邊，可算是看著沈凝長大的。
其實小時候的沈凝性子便十分率直，做什麼事情都大大方方的，比那些嬌養在閨中的嬌女們，多了幾分爽利之氣。
但後來出了那三年之事。
沈凝好像就變得端莊了幾分。
當然，她在皇后面前還是有些小性兒的，時不時撒撒嬌。
但對旁人卻非常的穩重。
這快一年的時間裡，梁嬤嬤都習慣了沈凝大多數時間是穩重的，忽而現在瞧她又率性起來，可不就愣住了嗎？
沈凝被她盯了會兒，抬眸朝她招呼：「您別看我了，飯菜都涼了，快吃快吃。」
「……」
梁嬤嬤回神，失效一下，也點頭拿了碗筷。
她看沈凝吃的投入，這成婚細節的事情便不曾再提。
又想明兒也還有點時間，那改日說也是一樣的。
於是吃了一些東西，梁嬤嬤便起了身，交代沈凝早早休息，離開了。
明日還有要事，梁嬤嬤不曾回宮，直接住在了沈府。
沈凝吃的有點兒飽。
感覺有些累，卻又不太願意睡。
白日裡忙碌的那小玩意，還沒做好呢。
看著梁嬤嬤的眼神，初七這天是不得消停了……
沈凝稍一思忖，索性也不睡了，直接到桌邊去，翻出先前做了一半的東西，重新埋頭忙碌起來。
黛月在一旁陪著，把燭台朝沈凝面前移了移，「小姐仔細眼睛。」
「沒事的。」
沈凝隨口安撫著，「我也不常這樣點燈熬油，偶爾一次嘛……況且年輕，唔，這樣好看還是這樣？」
黛月靠近些瞧了瞧，「好像是……靠左邊好看點。」
「是吧，我也覺得。」
沈凝笑說著，手底下非常小心地動作著，「你說阿澈會不會喜歡？」
黛月柔聲說：「只要是小姐送的，殿下都會很喜歡。」
更不必說沈凝用了心、用了時間，親手做的。
哪怕就是一個很小的東西，容澈也會歡喜。
沈凝又是一笑，更加認真仔細。
這一忙便是兩個多時辰，夜越來越深了。
沈凝的脖頸都累的發酸。
黛月一直陪在一旁，偶爾幫沈凝一點小忙，偶爾剪一剪燭心，或者給她拿點吃的喝的。
看沈凝活動脖子，便上去揉一揉按一按。
黛月沒有催促沈凝去睡覺。
她知道自家小姐趕著做好這小東西，想這成婚時送給殿下吧？
時間真不多了。
……
隔日，梁嬤嬤早起便來到清芷榭，沈凝卻還在睡著。
服侍的人告訴她沈凝昨夜很晚才歇息，梁嬤嬤無奈片刻，也只得暫時離開。
吩咐小婢女，沈凝醒了再叫她前去。
沈凝熬到了幾乎早上，天快亮的時候才睡下，這一睡，便到晌午才起身，身子也乏困的厲害。
她半靠在黛月身上，小小地打著哈欠。
站在不遠處等著整理沈凝的梁嬤嬤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小姐還沒睡醒嗎？」
「……」
沈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從黛月身上起來：「睡醒了，嬤嬤現在什麼安排，我來配合你。」
她那眼睛清亮的厲害，說話的時候裡頭還似閃著光，實在是好看。
梁嬤嬤不由地心中一軟，柔聲道：「也沒什麼，只是說一些明日大禮的細節，還有下午再養一養發，確定下首飾。」
「好。」
沈凝點頭說：「那嬤嬤等我片刻，我洗漱很快的，只是還沒吃東西……為了節省時間，等會兒一邊吃東西，一邊聽嬤嬤說話。」
梁嬤嬤正要開口，沈凝又說：「嬤嬤放心，我一心二用也可以的。」
「不會將嬤嬤的話當做過耳風。」
梁嬤嬤面上不由地再次露出笑容，點點頭：「好。」
這後面的半日，沈凝便都是與梁嬤嬤在一起度過的。
梁嬤嬤的所有指示，沈凝都配合著。
沈敬軒過來了一趟，原想著來瞧瞧女兒，卻不想女兒是分不開神與他這老父親說幾句話的。
沈敬軒都有些慶幸，還好提前一日與女兒出去走動一番。
否則這直接出嫁……以後要有許多遺憾了。
當然現在也有不少遺憾。
這三年多，女兒被異魂騷擾，他卻為諸多雜事在冀州……
這世上的事情啊，總是遺憾多，圓滿少。
沈敬軒心中感慨了一聲，要轉身離去的時候，忽而目光又掃過那逍遙椅。
明日沈凝出嫁，這院子裡幾乎擺滿了東西，那椅子頗有些占地方，現在已經被挪到了角落裡去了。
但這個椅子用途曖昧，沈敬軒實在難以忽視。
十一皇子容煊送的。
沈敬軒默默又看了那椅子一眼，轉頭離開了。
……
很快就入了夜。
梁嬤嬤為沈凝理好了頭髮，溫聲說道：「小姐今晚可得好好休息，最多三更天老奴便來喚小姐起身。」
「成婚大妝很是複雜，工序繁多，需要不少時間。」
「今晚一定不能再熬夜了。」
「好。」
沈凝順從地點頭，「我昨晚已經做好了，今晚不會再折騰，嬤嬤放心。」
「那就好，明日……」梁嬤嬤開口，似要說點什麼，又看沈凝對著鏡子左右照著，到底是沒出聲。
她輕拍著沈凝的肩膀，「小姐休息吧，老奴退下了。」
「好。」
沈凝站起身，「這麼多複雜之事，也便是嬤嬤才能記得這樣清楚，一件一件進行的有條不紊。」
「明日還得靠嬤嬤……嬤嬤您也要好好休息。」
這般懂事體貼的姑娘誰不愛？
梁嬤嬤折騰兩日的確有些累，但對著這樣的沈凝，也忍不住笑意滿滿，連連點頭。
她走後，沈凝乖乖上床。
明明心裡念著要快些睡的，三更天起床的話，現在睡下也只有兩個時辰可休息了。
可是閉上眼睛後，沈凝卻良久良久難以成眠。
躺在床上看了帳頂好一會兒，沈凝翻身坐了起來，怔怔地看著自己這間臥房。
整間臥房內的帳曼都已經換了大紅色，雕花隔斷、書案、綠植上面都貼上了上等的絨布紅色雙喜。
院子、宅子，也都是披紅掛彩，一片喜氣。
原本嫁女兒，娘家是不會這樣布置宅邸的，那會沖了娘家兄弟們的氣運。
可是沈家只沈凝一個小輩。
沈敬軒與裴皇后都疼她，根本不會在乎那些，還是讓府邸這般喜氣，將這女兒嫁的風風光光。
旁人有的她都有。
旁人沒有的，她也都有了。
而這樣的疼寵，也讓沈凝難得生出幾分，出嫁前的彷徨和不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