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失望?」
容澈清淡出聲。
跟在他後面一身黑衣的崔彥軍掌心向前一推,一張圓凳從桌邊划走,穩穩地停在容澈身後。
容澈緩緩坐下,「你在等誰?」
「……」
喬遠舟只片刻功夫已經理好了思緒,一張憔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並不開口回應容澈的問題。
這時,容澈又說:「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他語氣輕描淡寫,甚至唇角還勾出幾分淺淺笑容來。
而他說出的話,卻讓喬遠舟心中一緊。
「你一定很好奇……本王既來了,自會為你解惑。」容澈慢條斯理地說道:「因為你等的那些人,已經被本王攔住。」
喬遠舟深深地看了容澈一眼,冷冷道:「睿王殿下真是好本事!」
容澈笑笑,神態悠閒鬆散。
自知道喬遠舟和容子安關係過密那一日開始,他便抽調無影閣的人入京。
對喬遠舟、華陽公主府、喬駙馬以及所有他們接觸到的人、去過的地方進行不留縫隙地查探。
任何蛛絲馬跡都不放過。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容子安離京之後不久,底下的人查到了容子安留在京中幾處暗樁。
以及喬遠舟利用職務之便,安插在朝中六部的眼線。
容子安留下的暗樁都為搜集傳遞消息,在皇城邊緣不起眼之處。
容澈自然斷他耳目,全部拔除。
至於喬遠舟的眼線……是在朝小官小吏。
都是不起眼的閒散職位,卻又能在關鍵時刻,幫上一些小忙——比如刑部押解犯人的官兵頭目。
喬遠舟今夜等的,就是那官兵頭目。
原本那人會來接替如今的押解之人,而後護送喬遠舟父子離開京城,前往流放地。
但容澈既已知曉,怎麼會讓那人順利前來?
喬遠舟自是等不到。
盯上容子安的暗樁,盯上喬遠舟……容澈本意是想探到更多未知的訊息,以確保發生任何事情都能靈活應對。
免被坑害。
卻在這未雨綢繆的一番忙碌之下,知道了一件密事。
那件密事,讓容澈這幾日無法安枕,夜不能寐。
所以他今日出現在了這裡。
容澈緩慢道:「本王來問你一件事。」
「原來睿王殿下是有求於我?」
喬遠舟勾唇一笑,垂落在頰邊的散亂髮絲隨著他身子後仰落到了他蒼白的臉上,「難得啊難得。」
他話雖是說的輕飄飄一般散漫,腦中卻已快速轉動。
思忖容澈所問之事。
他在京中這麼多年,一向頭腦清醒,謀算有度,才一步步地走到了如今地位,並且還得到景和帝的喜歡。
如非何瑤之事突然搞得他天塌地陷,他本是前途無量。
先前見容澈出現驚詫意外。
而這片刻功夫,容澈又說出「問一件事」。
喬遠舟幾乎是眨眼的功夫,便從腦海之中捕捉出一件,容澈可能詢問之事。
喬遠舟唇角又是一勾,一抹詭異的笑容自他眼中一閃而過。
那件事,對容澈而言可是一樁致命之事。
如此,他便有了籌碼可以與容澈周旋。
喬遠舟坐正,目光落在容澈的臉上,「殿下要問的,是當年冀州侯入京之事吧?」
容澈緩緩開口:「不錯。」
「我將事情告訴殿下,殿下會予我什麼好處?」
容澈眸光深邃,表情未變,「你應該問本王,你不說,會有何等後果。」
「……」
喬遠舟冷笑一聲道:「睿王殿下想要知道答案,便不該如此高高在上,至少做做姿態,伏低幾分!」
「本王從不會伏低。」
容澈笑容清淡,慢慢開口:「本王只問這一次,你若說了,今夜你與你父親的腦袋便囫圇地長在脖子上。」
喬遠舟毫不畏懼,笑容之中帶幾分輕嘲:「你能來問,證明你很在意……試問為人兒女,知道那樣的舊事,又有誰會不在意?不過問?」
「如今這京城之中,知道那件事情的只我一個人,殿下若要了解當年的所有,便拿出誠意來!」
容澈漠然地看他片刻,緩緩問道:「你可知,你父子為何忽然遭此大難?」
「難道這不是睿王殿下的手筆麼?!」
容澈說:「彈劾你們的人是鄭國公。」
「……」喬遠舟雙眸微眯。
他原以為,是容澈和容煥想了什麼法子請動鄭國公,針對他們父子二人。
但此時聽容澈語氣,竟是他們不知為何得罪了鄭國公,讓鄭國公對他們父子出手!
可是他們與鄭國公從來不曾結怨!
是他漏掉了什麼要緊之事?
還是容澈故弄玄虛,在詐他?
容澈此時又說:「一條換一條,你說當年之事,本王告訴你為何你們這般倒霉,很公平。」
喬遠舟很快回了神,「事已至此,我們父子流放三千里,就算如今知道了緣由,又能怎樣?」
「殿下不要故弄玄虛了!」
「流放的緣由你無所謂,那麼何瑤呢?」容澈問的清淡,卻叫喬遠舟雙眸之中浮起濃濃的陰鬱之氣。
果然,何瑤才是死穴。
「你可知,為何何瑤當初在太后面前,會那般堅決,咬死了是你欺辱她?因為她有了喜歡的人,再也受不了和你的關係。」
容澈緩慢說道:「她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所以哪怕是死,也要和你斷絕!」
「你就不想知道,她喜歡的人是誰嗎?」
喬遠舟面色鐵青,扶住桌沿的手用力捏緊,身子因為控制不住的憤怒,微微地發起抖來。
所以她是有了喜歡的人,才不顧一切非要和自己斷絕?
那她喜歡的人又與鄭國公府有什麼關係,才能叫鄭國公出面,對付他們父子?
容澈再問:「不想知道嗎?」
喬遠舟咬牙說道:「我如今這般田地,就算知道又——」
容澈淡然一笑, 果斷站起身來,轉身要走。
喬遠舟卻在這一瞬突然出聲,「且慢!」
容澈聽而不聞,開了門。
「等一下!」
喬遠舟站起身來,追了兩步,「告訴我是誰!」
容澈回過頭:「我要的答案。」
「……」
喬遠舟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再睜眼時,雙眸之中的陰鬱和急切已經消失,只剩下一片冰冷。
他看著容澈一字字說道:「你的父皇,先帝,是在喝下裴懷英遞去的一杯酒後喪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