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你看,我的熱血沒了

  「哦?」容澈問她,「如今怎樣不差?」

  沈凝瞧他看似淡笑著問的很是隨意,但雙眸之中清亮,銳光浮動,分明十分在意這個答案。

  沈凝便也認真思忖,認真回答,不曾有半點敷衍之意:「能把控局面,得到自己想要的,不覬覦不屬於自己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這樣眼界、心性、能力手段都凌駕於許多人之上的阿澈,我如何不喜歡?」

  「人總會長大,總會經歷磨礪之後有所改變的,你變了,我其實也變了……」

  沈凝先開始回答的時候,只是認真回復,安撫容澈心情。

  等說了幾句之後,沈凝不經意間回過味,容澈約莫是因為心性轉變,他如今狀態和曾經性格處事手段完全不同之事,心中不安了。

  且他還提到容煥。

  容煥實在……那般君子如玉姿態,和容澈曾經一般無二。

  面對著容煥,說是和自己的曾經照鏡子都不為過。

  沈凝心中立即便明白,容澈介懷什麼,需要如何安撫。

  沈凝看著容澈柔柔說:「我以前那麼莽撞衝動,還嬌蠻任性其實是不太懂事的,總是你讓著我,哄著我。」

  「如今我自己回想以前,都覺得自己有時候不可理喻,但我那時候心中有熱血,會管不平事。」

  「如今因那三年看盡人生百態,也已變得心性冷漠。」

  「非是我在意的人,我甚至都懶得關懷。」

  「便如何瑤之事……那晚,其實我一開始就聽到了車內聲響,只是覺得事不關己……覺得不好管。」

  沈凝話到此處扯了扯唇角,頗有幾分自嘲之意:「你看,我的熱血沒了,還變成了我少年時候十分討厭的冷漠模樣。」

  容澈劍眉微皺,輕攬住沈凝肩頭。

  沈凝靠著他嘆氣道:「我以前會管不平事,絕不會權衡左右,思忖再三的。」

  「我知道你的心情,也有切膚之痛的感受,真的阿澈,不是隨意的寬慰,是我真的明白。」

  容澈鄭重地「嗯」了一聲,想再說點什麼寬慰沈凝,心中卻又是一嘆。

  「凝凝有時候比我看的更透徹,想的根清楚,我……心思是太多變了些,一點小事,倒要你還來撫慰我。」

  沈凝輕哼一聲笑道:「是吧,現在要我來哄你了,我琢磨,定是以前我太刁蠻,總欺負你逗耍你。」

  「還讓你哄我,欠下債啦,如今便要我來哄你還債哦。」

  容澈也笑:「這還債的感覺如何?」

  「不錯,好的很!」

  沈凝側臉,臉頰貼了貼容澈的臉頰,靠在他耳畔小聲說:「欠了就要還嘛,我心甘情願的,還一輩子都可以。」

  「只不過偶爾你也得哄哄我,不然我哄久了也會疲憊,說不準還會發飆。」

  容澈失笑:「自然。」

  兩人親近地說了會兒體己話,沈凝離開容澈懷抱坐正,「阿澈,先前我說太后護著何瑤,並不是請你去求太后護著她。」

  「我是想,你小時候便在太后身邊,後來又經常去看望太后,算是與太后十分親近的人了。」

  「你是否會知道一些太后的喜好?」

  「我若將這些喜好試著告訴何瑤呢?她如果能投其所好,自己掙得太后的喜歡,求得庇護,那是她自己的能耐。」

  「到如今我知道這件事情的處置,已經成了這種輕描淡寫的局面,但我終究插手了這件事情。」

  「我自是想要為她多盡些心力的。」

  沈凝抬眸看著容澈又說:「何瑤沒法和公主府完全斷絕關係。」

  「那以後免不得要和公主府有所牽連,如果她有難處,我插手一次兩次還可以,一直插手是名不正言不順。」

  「而且我們過段時間成婚後還要離京,不知歸期,到時候如何護得住?」

  「總是不便。」

  「太后不同,她是長輩。」

  「能鎮得住華陽公主不敢放肆,就是陛下也會給足太后面子。」

  「如果何瑤能得太后的喜歡和庇護,必定會是來日底氣,公主府以及喬遠舟都不敢對她如何。」

  容澈溫聲說:「你倒是為她考慮的周全。」

  「我既管了她的閒事,總不能管一半就撒手吧?」沈凝嘆息一聲,「何瑤當時在壽康宮中,說起那些被欺辱的往事……」

  「那樣絕望,我覺得就和我當初看別人用我身體傷害你一樣。」

  「那種感覺非是親身經歷都難以體會。」

  「她其實也只是個與我一般年紀的柔弱女子,我有一點同情她。」

  「好吧。」容澈點點頭,手撫了撫沈凝的髮髻:「既是你想幫的,我自是不會袖手旁觀。」

  ……

  隔日,沈凝入了宮。

  在鳳儀宮坐了一會兒後,便直接前往壽康宮拜見太后。

  去時太后正在抄經,是太后身邊的嬤嬤迎的沈凝,那嬤嬤很是和善客氣,帶沈凝去看望何瑤。

  「郡主這幾日都不怎麼說話,吃的也不多……吃的不多,吃藥時腹中空空,咽了下去也難受的吐出來。」

  嬤嬤一邊帶著沈凝前去一邊嘆氣,與沈凝說:「人是鐵飯是鋼,這樣下去可怎麼好?今日沈姑娘來的正好,勸一勸郡主吧。」

  「好,多謝嬤嬤。」

  沈凝客氣地說罷,那嬤嬤送沈凝進了何瑤房門前便離開了,伺候的兩個宮婢也隨之退下。

  沈凝推開房門,只覺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

  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去將窗戶打開,才轉到床邊,坐在床弦。

  何瑤斜靠在床榻之上,雙眸微閉,臉色蒼白,面容十分憔悴,一幅生無可戀的枯敗模樣。

  沈凝暗暗嘆了口氣,調勻呼吸後說:「怎麼不好好吃飯?」

  何瑤眼也未睜:「吃不下。」

  那聲音竟是嘶啞難聽的厲害。

  沈凝耐心說道:「不好好吃飯你這身子怎麼能好?」

  「好?」

  何瑤睜開眼睛看著沈凝,雙眸灰暗:「好了又能怎麼樣?好了能去幹什麼?」

  「好了可以跑跑跳跳,可以看花看草,做任何自己喜歡的事情,好了可以做許許多多。」

  何瑤一聲輕笑,極是苦澀:「你說的很輕巧,那是因為你是你,我不是你,你說的每一句話,對我來說都難如登天。」

  「不難,只看你自己願不願意去做。」

  沈凝拿出一個小荷包送到何瑤面前。

  何瑤不接。

  沈凝直接放在了床邊,「這裡面的東西能幫你。」

  「我知道你的處境艱難,但只要你自己不放棄自己,搏一搏拼一拼,總會有希望。」

  「你這樣半死不活除了折磨到了你自己,懲罰不到任何人,他們只會在背地裡指摘你,笑話你,或是乘人不備再欺辱你。」

  「你想要站得穩,想要生活的順意得靠你自己。」

  「願不願意站起來,也看你自己。」

  外人的幫扶和拉扯終究只是暫時的。

  一切還得靠自己。

  沈凝言盡於此,話落便起身離開了。

  何瑤怔怔地盯著沈凝的背影看,知道她離開,房門緊閉,何瑤依然盯著沈凝離去的方向。

  良久良久之後,她低頭,慢慢拿起沈凝放下的荷包。

  人有的時候可以很決絕,譬如她選擇死的時候,真的是不想活了。

  可人有的時候也會很懦弱。

  真的死過一次,便明白那種生命一點點流逝的可怕,無法再次尋死,卻也無法面對殘酷的現實。

  只能如她現在這般將自己龜縮起來。

  可是她終究龜縮不了一輩子。

  何瑤沉默了良久,慢慢把荷包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