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誰又為我著想?

  壽康宮距離鳳儀宮並不算遠,沈凝腳步迅速,只半盞茶的時間變到了,讓小太監通傳求見。

  沒一會兒,小太監引著沈凝進去。

  等進到壽康宮內殿,沈凝給太后見了禮。

  「免禮吧。」太后還是一身簡約素服,手中掛著一串佛珠,全身上下沒有任何裝飾,「是來看瑤兒的吧?她在後殿歇著呢。」

  話落,太后招來一個貼身宮婢,「讓她帶你去。」

  「是。」

  沈凝又行了禮,跟著那宮婢轉往後殿之中。

  前去路上,沈凝隨口問起何瑤情況。

  宮婢回:「郡主早上才醒的,很是虛弱,吃了一點點東西,喝了一次藥,不過吐了出來。」

  頓了頓,那宮婢又說,「先前華陽公主殿下進去看望過郡主,公主離開之後,郡主的臉色似乎變得更差了。」

  沈凝點頭,客氣地說:「多謝姐姐。」

  宮婢連說不敢。

  等宮婢帶著沈凝到了那房門之前,輕輕推開門,「郡主進去吧。」

  「好。」

  沈凝頷首進到屋內,只往前走了兩步,那宮婢都不曾將門關好,沈凝便面色陡變,快步往床邊走去。

  何瑤竟拆開了傷口上裹著的白紗,一手握著簪子想在那傷口之上再劃一道。

  沈凝上前抓住何瑤手腕,將何瑤手上的簪子拿走。

  何瑤面色慘白虛弱至極,雙眸卻通紅,看也不看來人是誰,奮力掙扎,沒了簪子就用手去撕扯自己手腕上的傷口。

  「別管我,誰也別管我,讓我去死——」

  沈凝微微皺眉,這如何不管?

  她當機立斷直接點住何瑤穴道,將人點的動彈不得,不能說話,只能雙眼淚汪汪。

  何瑤絕望地看了沈凝一眼之後,直接閉上了眼睛,任由兩行清淚滑落眼角。

  沈凝把何瑤的身子慢慢放回靠墊之上。

  此事身後有腳步聲響起。

  沈凝側臉回頭,一個十七八歲的宮婢沖了進來,手上端著糕點碟子,滿臉蒼白:「郡主說想吃點東西,讓奴婢去取,怎麼——」

  那引著沈凝前來的宮婢此時也已進到屋內,臉色十分凝重。

  沈凝轉向她們:「你們退下吧,這裡我守著。」

  宮婢對視兩眼,有些猶豫。

  沈凝又說:「放心,我在這兒,她不會出事。」

  那兩個宮婢這才欠身行禮,退了出去。

  門板輕輕拍合的啪嗒聲響了起來。

  沈凝靜默片刻,提了提裙擺坐到了床弦上去,「說句難聽點的話,這是太后宮中。」

  「太后為你的事情也盡了心力,你便是尋死,也不該在這裡尋死,給她老人家招晦氣。」

  何瑤閉著眼睛毫無反應。

  沈凝知道她聽得到,繼續說道:「你連死都不怕了,難道還害怕活著?事情並沒有到了絕境,你依然有的選擇。」

  何瑤眼皮動了動。

  沈凝拍開她的啞穴,「說一說吧,聊一聊,倒一倒鬱結之氣,我也幫你瞧瞧,是否真的到了那非死不可的份上。」

  何瑤依然是不開口,耷拉著眼皮毫無生機的模樣。

  沈凝沉吟片刻,繼續說道:「是否公主來看望你,說了什麼?讓你變得這麼絕望?」

  何瑤眼皮一動,抬眸看向沈凝。

  「你不必驚訝,這件事情如今到了這個份上,能發生些什麼我早已思忖過許多許多次……」

  沈凝心中嘆口氣,面上卻依然平靜,耐心說道:「你有的選,有路可走。」

  何瑤定定地看著沈凝,良久後才啞聲問道:「我還有的選?我有什麼選?」

  只一開口,何瑤似是打開了什麼關節一般,自嘲苦笑:「你可知我母親來說了什麼?她要我承認……是和那畜生兩情相悅。」

  「她說要我為了大局著想,為了公主府女眷的聲譽,和妹妹的前程著想。」

  「讓我嫁給喬遠舟——」

  「我為別人犧牲著想,誰又為我著想?我已被欺辱數年,卻還要我嫁給欺辱我的人,繼續被欺辱一輩子!」

  「來成全別人的聲譽和前程——憑什麼、憑什麼!」

  「我真的很羨慕你,很羨慕……」

  何瑤雙眸水汽瀰漫,淚珠滴滴滾落,絕望悲切:「我如果有你的底氣,有疼愛自己的長輩撐腰,我都不會如此絕望。」

  「絕望到非死不可。」

  沈凝亦聽的悲從中來。

  她靠上前去,輕拍著何瑤的肩膀,「聽我說,你也可以不承認,這件事情有別的解法。」

  何瑤哭著搖頭:「有什麼別的解法……連我自己的母親都要我犧牲,別的解法在哪裡?」

  「如若我不承認是兩情相悅,事情傳了出去我名聲盡毀,受世人唾罵指點,一樣是個死。」

  「不如現在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事情不會傳出去的,你別被公主的話嚇到!」沈凝冷靜地勸解道:「她擔憂自己的名譽,擔憂小女兒的名聲,就不會讓這件事情傳出去。」

  「只要是你自己不願意嫁,咬定了不是和喬遠舟兩情相悅,就沒有人把這樣的黑鍋扣在你的頭上。」

  「你應知道你如今在太后宮中,此事太后插手,不管是陛下還是公主都得看太后的心意處置此事。」

  「沒有人可以越過太后。」

  何瑤哭聲緩緩止住,雙眸無神地看著沈凝:「當真?」

  「當真。」沈凝又說道:「這京城對你而言的確烏糟如爛泥一般,但離了這裡,其他地方的風景一樣那麼好看。」

  「不是只有尋死這一條路,你可以想個辦法離開這裡。」

  何瑤茫然地喃喃:「離開這裡……談何容易、談何容易?我又能去哪?我不曾出過遠門,離了車夫婢女,出門甚至不辨方向——」

  「那又如何?沒有人生來就能辨得方向,誰不是日積月累慢慢學到許多的?」

  沈凝耐心說道:「只要你想做,用心去做,就一定可以換個地方,換個活法……你的事情,若非是我插手,也不至於到現在不得不選的份上。」

  「你放心,我既然插了手,就不會中途甩手不管,我會幫你。」

  何瑤怔怔地看著沈凝,那泛著濕氣的雙眸之中,淚意散開幾許,有兩縷微光逐漸浮現,慢慢發亮。

  她抓住沈凝的手腕,語氣急切、不確定,又帶著許許多多的期待:「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