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車車簾半開，露出一個男子陰翳的半邊臉，竟然是那喬遠舟。
沈凝再走近兩步，隱約聽到車內似有極低的女子喘息以及求饒之聲。
「別惹事，我們趕緊走，回去……我、我由得你處置。」女子聲音低弱，似極度羞恥，話未說完已經有了泣意：「快些離開——」
喬遠舟朝車內側了側臉，說了什麼。
天色昏暗看不到唇形，那聲音也極低，一般人絕對是難以分辨。
但沈凝早已豎起耳朵，也將那喬遠舟的話聽的一清二楚。
「你什麼時候搭上他的，為了他竟能由我隨意處置，嗯？」
車簾亦遮住了喬遠舟半邊身子，不知他做了什麼，車內女子壓抑地痛呼了一聲，泣聲更加明顯，卻又硬生生收住。
女子弱聲祈求：「我與三殿下根本沒說過幾句話，沒有，真的沒有……」
「沒說過話？好妹妹，你在騙哥哥吧。」
沈凝此時已經走到容煥身邊，也已經確定車內的女子就是何瑤。
容煥瞧見她和容澈很有些意外，「你們怎麼來了？」
「湊巧看到了，過來瞧瞧你大半晚上忙什麼。」沈凝微笑著說罷，目光落在那個拔刀的護衛臉上，徐徐出聲：「怎麼，這是要對親王動刀？」
沈凝聲音驟冷，「好大的狗膽！」
那侍衛被沈凝一聲冷喝驚的身子一顫，僵硬地後退兩步，刀也立即回了鞘。
馬車上的喬遠舟先前看著有人靠近，只以為是容煥隨從，原本是不想多做糾纏立即要離去的。
可這一聲低喝引得他回頭一瞧，臉色就是一沉。
沈凝的面具推到了頭頂，露出那張嬌美容顏。
喬遠舟雖不曾和沈凝有過往來，卻怎麼可能不認識她？
而且與沈凝十指相扣，始終站在沈凝身邊，帶著樸素木製面具，目光沉靜的男子，他不需多想便知道可能是容澈。
今晚真是流年不利……
喬遠舟頓了片刻後，很快從馬車上下來，面色淡定道：「原來是三殿下，夜色黑沉，下官的隨從不曾認出貴人身份，這才——」
「這裡也不至於黑到不見五指，喬大人的隨從是當真認不出三殿下的臉？」
沈凝冷笑一聲，「這種瞎眼的隨從喬大人也敢用，不怕哪日衝撞貴人大禍臨頭？」
喬遠舟眸光一冷，面上笑容卻只是稍稍僵了一下下，似乎是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模樣。
而後喬遠舟訕笑著問：「不知姑娘是……」
竟是裝作不認識沈凝了。
沈凝對喬遠舟的了解，先是來自於當初做遊魂時候，後因容澈查探到何瑤之事了解更多。
喬遠舟怎麼可能不認識沈凝？
如此會裝模作樣。
而且他這個人……面相有多斯文和氣，背後的手段便有多陰狠毒辣。
單他方才對何瑤那般威逼脅迫的話語，如今又是一幅溫文無害的模樣，就叫沈凝極為牴觸厭煩。
沈凝不想和他廢話，轉頭看向容煥：「怎麼回事？」
容煥神色有些複雜地沉默了一下，搖頭說：「無事。」
沈凝微微皺眉。
容煥深吸了口氣，轉向沈凝和容澈說道：「沒什麼事，我認錯了人，我們這就走吧。」
「……」
沈凝沉默了片刻，猜他大約是不想起衝突，看起來也的確不像是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的樣子，便點了點頭。
也不再多看那喬遠舟一眼，沈凝便轉身和容澈與容煥一起離開。
喬遠舟姿態恭順地抱拳相送。
等他們走遠幾步，喬遠舟撩袍重新上了馬車，車簾完全落下那一瞬，他眼底的溫色也盡數消失，只剩下冷笑陰霾。
「差一點就招來禍事。」
「方才我不過離開片刻而已，你怎麼就和別的男人牽纏起來？」
「你可真是不乖。」
他屈膝一跪去拉扯何瑤的衣裳。
何瑤臉色慘白，用力捏住自己的衣領，「我沒有，你不要這樣……」
喬遠舟聲音帶笑，卻陰冷異常，「沒有，那你怎麼解釋剛才的事情？為何你戴著面具他也能認出你？還能撿到你掉了的東西還回來……」
「怎麼能這麼不乖呢？是上次裴書辭那件事情我給你的懲罰不夠嗎？一定得讓你給我生個孩子才能安分是不是？
男人的蠻力是女人無法抵抗的。
可是何瑤長期受他欺壓，早已是不堪凌辱，更何況現在是在馬車之上，外面就是侍衛，什麼都聽得到。
他怎能如此——
畏懼和怨怒到了極致，讓何瑤竟生出不知名的力氣，抓起桌上的茶壺用力砸向了喬遠舟的後腦。
碰！
喬遠舟有片刻眩暈。
何瑤立即拉緊了衣服想要躲起來。
可這狹小的馬車，哪裡又能是她藏身之處？
她到底是力弱，那一砸下去，喬遠舟只是皺了皺眉，又晃了晃頭便恢復神智，眼神變得更加陰翳冰冷。
他陰聲道：「你的膽子真的是越來越大了，竟敢砸我，好好好，那我今日就好好教教你，怎麼做個順服乖巧，聽話的好妹妹。」
男人的動作是蠻橫且粗暴的。
何瑤抵抗不了，哭喊著「不要不要」，情急之下竟開始呼喊救命。
這樣的抗拒換來男人更多的蠻橫和粗暴。
裂帛之音、哭喊之聲交錯起落。
沈凝和容澈與容煥往正街上走著，一開始步履勻速，走了幾步之後腳下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她抬頭向前看，只要再走十步，外面便是正街了，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歡聲笑語。
而這私宅後巷之中有人無法抗拒欺辱，一聲聲呼喊被黑夜吞噬淹沒，悽慘可憐。
沒有人會救她，那些侍衛全都是喬遠舟的心腹，只會冷眼旁觀……
外面的人更聽不到那些呼喊。
就算是聽到了，只怕瞧著喬遠舟馬車邊上的帶刀護衛也不敢輕易上前得罪。
而她也聽到了，聽得清楚明白，卻要這般當做無事，轉身離開嗎？
沈凝的心情忽然極度糟糕，一股怒意自心底冒了出來，難以壓制，瘋長起來，那與容澈手指相扣的手也下意識地緩緩用力。
「凝凝。」
容澈將她的手反握，皺眉詢問：「怎麼了？」
因冰靈丹之顧，內息與以前稍有所欠，以至於在嘈雜環境之中，容澈的耳力不如沈凝現在這般敏銳，倒是並未聽到那些細碎的聲音。
只是看沈凝這樣僵硬憤怒的神色，隱約猜到一些：「聽到了什麼？」
沈凝深吸了口氣，與容澈說：「等我一下。」
話落，沈凝立即轉身大步往回走，手腕一抖，青玉鞭從袖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