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回眸,雙眼發紅:「別去?」
「對,別去。」
衛文清從帳曼後走出來,徐徐出聲,「她的情緒浮動越是厲害,對引靈越有益處,我如果沒有把握,不會冒這種險的。」
容澈咬牙半晌,陰沉道:「所以呢?我現在眼睜睜看著,把她傷個徹底?」
衛文清沒有說話,但顯然就是這個意思。
甚至他認為,現在容澈出去說幾句話可能效果更好。
但他無法提這個建議。
他怕容澈當場把他撕爛。
容澈臉色青白交錯,失控地隨手一揮,手正好甩在鳳蓮燈台之上。
玉質的燈台觸手清涼。
容澈心中情緒無處發作,捏住那燈台陡然用力,內力震碎手中碧玉,碎玉扎入掌心之中,瞬間鮮血淋漓。
可是這點疼痛,如何比得上自己心裡的痛楚。
衛文清嘆了口氣:「殿下留心自己的身體,你的毒雖然有所控制,但這個節骨眼上還是要小心為上。」
容澈的神色陰戾無比,隨著外頭藍星一聲聲的呼喊,隨時都瀕臨崩潰瘋狂邊緣。
衛文清又嘆了口氣,「殿下果然用情至深……只是這一步非走不可,這樣吧,在下可以教殿下一種吐納心法,可關閉五識。」
「不聽,或可勉強靜心,熬過這片刻時間。」
容澈陰冷地看了他一眼,甩袖而走,壓根不願習什麼關閉五識的勞什子心法。
……
屋外大雪紛飛。
沈凝已經成了個雪人。
冷風嗖嗖,她凍的瑟瑟發抖,卻猶然死死地盯住蘭台閣的緊閉的門。
儘管她有疼愛她的姨母,有關心她的父親,還有義兄裴書辭……
可是皇后姨母有她的宮中事務要料理。
父親有軍務要關注。
義兄裴書辭身為安南裴氏一族掌舵之人,有無數的課業要去學習。
她自小到大,真正長久地陪伴在她身邊的,只有容澈。
他是她的愛人也是親人,是她的血肉。
為什麼容澈要吃這樣莫名其妙的醋?
為什麼她的生活成了這樣?
他們原本兩情相悅,都要成婚了。
一切順風順水,偏就出了被搶占身體的事情。
她亦知道,陷在已經發生的事情里不斷回想就是痴傻,就是愚蠢。
因為這對現在,對以後一點幫助都沒有。
發生了的事情就要勇敢面對,然後想辦法解決問題。
這才是正路。
她從搶回自己身體的那一刻開始,也一直是這麼做的。
所有的事情都毫無進展,她長期的黑白顛倒無法安睡,外面的人都在罵她水性楊花,賞梅宴時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嘲諷……
還有容子安的糾纏,容燦和容煊她們輕視的目光。
這都不是無法忍受。
因為有容澈陪伴,一起幫她想辦法來解決這些讓人壓抑的困難。
她的心裡起碼是有一處安寧之所,溫暖欣慰。
可是現在本來陪伴她的容澈也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情和她翻臉。
她心底的那一點點安寧之所不再安寧。
溫暖欣慰亦散去大半。
就像是站在空曠的荒野,周圍暴風雪肆虐,而她只剩自己一個人,不知前路在何方。
時間不斷推移,風雪越來越冽。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知道天色從發揮變成了一片漆黑。
睿王府內的燈籠亮了起來。
她的雙腿木然。
渾身都好像冷的沒有感覺了。
沈凝輕垂的眼底浮起濃濃的絕望。
一縷水汽不受控制地,在她的眼底凝聚了起來。
她飛快地眨眼,想將那些水汽眨了去,可是那些濕意聚集的那麼快、那麼多。
沈凝眼睫忽閃的一瞬間,淚水忽然奪眶而出,如似決堤的河水一般失控地無聲流淚。
冬日寒冷,風雪冷冽。
雪花落滿她長而卷翹的睫毛,淚水浸染,瞬間凝成了晶瑩的冰珠。
那順著眼角流下去的淚,也似凍在了臉上一般,那雪白的臉一片通紅,把藍星也嚇哭了。
她艱難地爬起來扶抱住沈凝,哭著喊道:「小姐、小姐你別哭啊,我們、我們先回去,我們回家去!」
沈凝卻似沒聽到,腳下生根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藍星怎麼扶她拉她都紋絲不動。
沈凝仰起頭,把眼淚避回去,聲音沙啞地說道:「你真的不見我……我沒有做錯事情,為什麼這麼對我……」
「我的心好疼,你再不見我,我也不要你了。」
崔彥軍瞧著心有不忍,索性直接別開了臉。
不遠處,槐伯聽聞沈凝鬧了起來,便趕過來想要看看情況,結果卻看到這副場景。
縱然他這三年裡對沈凝曾恨之入骨。
可在三年之前的那十年之中,對沈凝也是真的喜歡疼愛。
看她這副像是被人丟棄一般的模樣,槐伯的心竟然也好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樣,疼痛的呼吸困難。
他曾希望容澈和沈凝徹底斷的乾乾淨淨。
如今卻又惱恨,殿下這是怎麼了。
這麼多年都捧在手心裡愛護著,容不得旁人傷一分一毫,他自己就算受再多傷害更不會碰她一根汗毛。
今晚怎麼就這也狠心,這樣絕情?
「我不要你了……」沈凝低喃一聲,跌進藍星的懷中,「不要了。」
「小姐、小姐?!」藍星嚇的大聲喊她。
可是沈凝卻已昏了過去。
「凝兒!」
不遠處,裴書辭大步而來,看著雪人一般的沈凝,臉色煞白,什麼也顧不得,連忙脫下身上大氅把沈凝緊緊包裹,抱在懷中。
他神色陰沉地轉向蘭台閣方向,「睿王真是好能耐!好能耐!」
話落,裴書辭立即抱起沈凝快步離去。
……
蘭台閣內,容澈痛苦至極。
他控制不住自己,用內力窺聽了外面發生的一切。
沈凝那句「我不要你了」,也宛如利刃一樣扎進了他的心房,還不斷地在他心上用力地划來划去,讓他的心血肉模糊。
衛文清走上前來,「別擔心,她今日縱然虛弱,也不會被那副魂搶占身體。」
容澈根本一個字不想說,閉上了眼睛。
「鏡湖是少見的靈源。」衛文清知他心情糟糕,便多做了一番解釋,「她第一次被那異世之人占據身體便是在鏡湖,第二次差點被搶占身體,亦是在鏡湖。」
「只有在鏡湖那裡,那副魂才有搶奪身體的契機。」
「所以若要引靈,也必須是在鏡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