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極為冰冷地看了宋懷明一眼,淡淡對槐伯說:「時辰不早了,您去休息吧。」
「那沈小姐——」
容澈鄭重道:「她不會傷害我的。」
「好、好、好!」槐伯連連點頭,雙手拍在一起捏緊,那臉上的笑容簡直是大寫的愉悅。
原來沈凝的血對殿下真的有用。
他先前還以為是容澈隨口敷衍他呢,如今確定了,他便見好就收,笑著離開了。
宋懷明也打算腳底抹油。
他望著黑漆漆的夜空一邊感慨一邊跑路:「今晚月色真好,適合賞月,我這就去了,走了走了。」
「站住。」
容澈冷聲叫住他,「今晚暗夜無月,有什麼可賞的?勞煩先生準備傷藥,有人受傷了。」
「呃……」宋懷明訕笑,「那點小傷需要我嗎?」
容澈反問:「是小傷嗎?」
「……」
宋懷明嘆了口氣,「好吧,很大的傷勢,很需要我,我去拿點傷藥。」
……
房間裡,沈凝動作極快地把衣服裹在身上,束好了腰帶走出去,卻不見容澈身影。
「阿澈?」
沈凝輕喚一聲,往外走了兩步。
容澈從外面進來,「我去安頓了一下槐伯,他回去休息了。」
「哦。」
沈凝點點頭,「那宋神醫呢?」
自己放了血,容澈便醒了,她還想讓宋懷明再給容澈診脈一二,然後了解一下具體的情況。
「他馬上來。」
容澈走到沈凝面前來,雙手摸上她的腰間,「腰帶束錯了。」
沈凝「啊」了一聲,配合地張開手臂。
容澈將那編玉的腰帶整理整齊了,又把她半濕的頭髮放下來,五指穿過髮絲輕輕梳理一二,才牽住沈凝的手一起坐到桌邊去。
容澈捲起沈凝衣袖,動作極為緩慢小心地將白綢布解開。
而後神色瞬間沉了三分。
只見沈凝那皓玉一樣的手腕上,傷口極深,切口的位置本來很平滑,但被沈凝胡亂包裹反倒摩擦到了傷處,弄的皮肉外翻,還在往外滲著血絲。
「我不疼的。」沈凝笑著說:「而且我的傷都恢復的很快,過一晚上就會結疤的。」
「噓。」
容澈看了沈凝一眼,阻止她說這種寬心的話,他側臉轉向外頭問:「怎麼還沒來?」
門外傳來崔彥軍的聲音:「宋神醫的居所距離蘭台閣有段距離,約莫還要一會兒。」
「你去請一請,請他快些。」
「是。」
崔彥軍應下之後,很快離開了。
沈凝笑盈盈地瞅著容澈,「你是找宋懷明來給我看傷嗎?我這麼點小傷,哪裡需要他那樣的大神醫,自己裹一裹便是啦!」
「像剛才那樣自己裹一裹?」容澈睨了沈凝一樣,「胡亂地裹起來,藥都不用地裹一裹?」
「……」
沈凝訕笑:「剛才看你昏迷著,心裡著急,就沒顧得上。」
容澈無話可說,又心疼又自責。
他執著沈凝的手腕,在那傷口上輕輕地吹著氣,捏過一方帕子,動作十分小心地擦拭著傷口周圍的血漬。
沈凝單手托腮,瞧著他這般擔心自己的樣子,甜甜地笑了起來。
其實傷口還是挺疼的。
但對於沈凝這樣自小就磕磕碰碰的人來說,這點疼還真不至於叫她哭著叫喊。
更何況這傷是為了救容澈。
「還笑。」容澈瞥了她一眼,皺著眉頭,有點無奈地說道:「這麼深的傷口,看著就可怕,你還笑得出來?怎麼就能對自己下得去這樣的狠手?」
「這傷口……」
沈凝剛開口,外頭的門嘩啦一聲被拉開,傳來宋懷明略微揚起的聲音:「就是,真是對自己下狠手啊,這也充分證明沈小姐對你情深義重,生死不渝啊!」
宋懷明快步進來朝著沈凝眨了眨眼,手上還拿著包裹傷口的白綢布和兩個青瓷瓶子。
沈凝笑意加深,沒多言。
「來,我幫沈小姐處置傷口。」
宋懷明說著便把白綢布和青瓷小瓶都放在桌上,去捏沈凝手腕。
容澈一抬手把他的手格開,「我自己來。」
宋懷明挑眉:所以喊我來就是給你送個藥嗎?
容澈頭也沒抬,自然沒看到他的那些表情。
他從小就幫沈凝處置過許多次傷口,也讓人替沈凝制過藥,此時打開那兩個瓶子嗅了嗅,便知道哪個先用哪個後用。
他扯了一截乾淨的白綢布,蘸了點藥酒,給沈凝清洗傷口。
宋懷明在一旁,站著也不是,坐下也不是,雙手環胸瞧了片刻,低笑著說:「我還需要在這兒嗎?」
「出去!」
「需要!」
沈凝和容澈異口同聲。
話出口之後,兩人對視一眼,沈凝連忙道:「需要的,最起碼看看你的毒現在是什麼情況?」
容澈說:「我的毒——」
「我想知道!」沈凝皺眉說道:「就衝著我放了那麼多血給你,我也有資格問一問吧?」
容澈沉默了片刻,皺著眉頭認真地給沈凝包紮傷口。
這是默許了。
等把傷口包紮好,沈凝立即催著宋懷明替容澈診脈。
宋懷明捏上容澈腕脈片刻後,勾唇笑道:「我就說你的血比我的針對他有用吧?我行針多日,還抵不上你那碗血……他體內白雪寒梅的毒素褪去了至少一成。」
沈凝一喜:「那是不是說,他多用一點我的血,體內毒就能多褪去幾成?」
「道理是這個道理。」宋懷明捏著下巴說:「不過他這個毒很頑固的,能自生,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就是說,他這個毒便如同在他身體裡面生了根,只要不根除,他就會自己不斷地長出毒性來。」
「你的血可以滅掉這些長出來的毒素,但是不能拔掉那個根。」
沈凝的臉色一沉,「明白了,那要拔根,要麼是拿到解藥,要麼就是養我血脈,達到解藥的程度。」
「聰明!」
宋懷明笑道:「不過養你血脈也很麻煩的,這兩個法子都難。」
「好了。」
容澈淡淡出聲,「時辰不早了,宋先生也去休息吧。」
「好啊。」宋懷明笑眯眯地說:「那我就走了,你們二位……要愉快呀!」
最好是愉快地說好解毒之事,他解了毒也好一走了之啊!
他一走,房間內便陷入沉默。
容澈認真地將傷口上的白綢布打了結。
「阿澈。」沈凝拖著凳子靠近容澈,臉湊到容澈臉前去,滿臉的笑容:「有法子解毒,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嗎?你倒好,臭著一張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