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月連退了好幾步,腳跟絆到了凸起來的青石板上,狼狽地跌坐在地。
一身青色勁裝的齊耕提著劍停在院前,瞧了黛月一眼,利落地收劍回鞘,淡淡說:「太黑了,沒看清,以為是不相干的人。」
而後就轉身走了。
黛月氣的臉色鐵青。
現在天還沒黑透,什麼太黑了沒看清,分明就是故意的!
「黛月姑娘!」
齊耘從院內出來,上前去扶她,「是有什麼事嗎?」
黛月自己站了起來,轉向齊耘說:「小姐要去趟那邊,我想請你隨著護衛一二。」
「好。」齊耘溫和地應下,「你有沒有摔傷?」
「沒事,勞煩了,小姐等會兒就走。」黛月說完便轉身離開了,走之前冰冷地瞪了齊耕一眼。
齊耘目送她離去,轉回院子走到齊耕身邊,「她得罪你了?」
「沒有。」
「那你做什麼嚇唬她?」
「她對我不滿。」
「所以你就嚇唬人?她是沈小姐的心腹,你這樣招惹,來日沈小姐知道了去與主子告狀,你要受罰的。」
回答齊耘的是「啪」一下拍門聲。
齊耘挑了挑眉,盯了那閉合的門板一眼,搖頭離開了。
……
清芷榭里,沈凝換了身利落的衣裙,便拎著裝玉冠的包袱出了門。
齊耘守在暗處,見她出來跟了上去。
兩人踏著夜色也不曾走角門,直接越牆而出,一路專走窄巷暗道,很快就到了睿王府外。
齊耘說:「我去敲門——」
話音未落,沈凝足尖輕點直接越牆而入。
「什麼人?」
隨著一聲大喝,一陣兵器出鞘之聲錯落響起。
沈凝看著那些凶神惡煞的護衛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對這些護衛而言,就是見異思遷拋棄他們主子,並且傷害他們主子還差點要了主子性命的仇敵。
上一次她冒雨前來,小心謹慎,避開了所有護衛。
這一次……卻是因為最近和容澈關係變好,把這茬給忘了。
「我……」
就在沈凝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衣袂飄飛之聲響起,齊耘落到了自己身側,並且一言不發地亮出了腰牌。
那些護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沒退後。
齊耘說:「有事,勞煩了。」
「……」眾人這才不情不願地收了兵器撤回原位。
但沈凝前行的路上,那些護衛們一個個都和鬥雞似的,眼睛緊盯著沈凝,手也按在刀柄上,似是隨時都想抽刀出鞘把沈凝大卸八塊。
沈凝苦笑不已。
不過好在齊耘一路跟著,他既是影煞閣的好手,在這府上位置不低。
他護著,其他人也不敢動手。
如此輕車熟路到了容澈的蘭台閣來。
此時天已經徹底黑了,蘭台閣院內燈籠隨著冷風輕輕搖晃。
崔彥軍雙手環胸抱劍,多年如一日地守在蘭台閣院內廂房前,燈籠照下的光拉長了他的影子,看起來隨意卻隱含銳利。
瞧見沈凝二人,崔彥軍抱在胸前的雙臂放下來。
他先瞥了齊耘一眼,而後視線落到沈凝身上,不冷不熱道:「這麼晚,沈小姐怎麼過來了。」
「崔護衛安好。」沈凝微笑著問了一聲,才說:「殿下在裡面嗎?我找他有點事。」
崔彥軍心說:大半夜你找來能有什麼事?別是見殿下不去你府上,又來耍什麼美人計想把殿下勾走?
他是容澈隨身護衛,這三年裡親眼見沈凝對容澈做的那些傷害之事,對沈凝的憎惡程度,想大卸八塊的心可比府上其他護衛要強烈的多。
可是他又深知容澈對沈凝的在意程度。
他自然什麼都做不了。
並且在面子上,崔彥軍對沈凝還很客氣:「殿下在忙。」
「忙?」
沈凝笑問:「忙什麼?」
她自然清楚,如今自己在這睿王府,那是狗見了都嫌,所以掛出笑臉來。
老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崔彥軍說:「宋先生在裡面。」
沈凝笑意微斂,快速問道:「那是殿下的毒出了什麼問題嗎?要不要緊?」
話未說完,沈凝便邁步上前要進去。
「沈小姐。」
崔彥軍側身上前擋住了沈凝,「宋先生說了不許任何人打擾。」
「……」沈凝抿緊唇瓣盯著崔彥軍,思忖著現在直接動手把他踢飛,再自己進去的可能性。
只是眼角餘光掃過周圍那五步一崗的勁裝護衛,沈凝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麼多的人,她要是動起手來,肯定不能很快就解決,如果宋懷明在裡頭給容澈治病解毒,聽到外面這些打鬥被影響了,出了差錯可怎麼好?
她的面上重新掛起笑容:「多久會結束?」
「不知道。」
「那我等著。」
沈凝後退兩步站在台階之下,靜靜等待。
崔彥軍又恢復成了雙臂環胸抱劍的姿態,靜靜守衛在蘭台閣前,如多年來風雨不動。
只是他的眼神卻淡淡地落在齊耘臉上,眼眸微眯似帶詢問:帶她來做什麼?
齊耘笑了一下:她想來。
他和崔彥軍一直不一樣。
一開始的不一樣是因為他不在京城,並沒見過沈凝對容澈做的那些事,所以對沈凝的憎恨不多。
如今的不一樣——
卻是他最近跟著容澈守衛安全,正好聽到了許多隱秘,知道了原委所以對沈凝沒了憎恨,還頗有幾分同情和敬重之意。
「沈小姐。」
齊耘走到沈凝邊上,「裡面不知要到什麼時候,不如先到那石桌邊坐下等候吧。」
沈凝盯著緊閉的門板瞧了一陣子,才說了聲「也好」,到院中石桌邊去。
齊耘脫下衣服墊在石凳上。
「謝謝,但是不必。」沈凝朝他笑著搖頭,自己坐了另外一隻石凳。
齊耘於是把衣服重新穿回去。
崔彥軍冷眼看著,微微皺起眉頭,顯然對齊耘這般仔細照看的姿態很是不喜歡。
沈凝可不是他們的主子,用得著?
沈凝坐定之後,便凝聚內力窺探蘭台閣內情況。
不過很可惜,容澈這蘭台閣的寢居很大,沈凝什麼都沒探到,說話聲都沒有窺聽到。
她只能吸了口氣,靜靜等待。
片刻後,啪嗒一聲響蘭台閣的門被打開了。
沈凝立即站起身來。
出來的人身子胖胖的,正是槐伯。
沈凝自回到自己的身體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和槐伯正式照面,下意識地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但是槐伯瞧見沈凝的時候,卻是眉毛緊皺,聲音十足冰冷地問:「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