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深冬的天,哪怕就是太陽高掛,只要一出門,冷氣就直往肺里鑽,凍得人頭腦發暈。
劉典儀從馬車上下來時,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哆嗦,雙手揣在袖子裡面,腳步不由都加快,進入主院的時候,一抬頭就見院子中間,雪夜正朝著自己狂奔而來。
劉典儀瞳孔微縮,往後退了兩步,差點就摔倒在地。
就聽前方一個稚嫩的聲音道:「雪夜,不許跑,看我的!」
雪夜嗷嗚一聲,在快要撞到劉典儀時及時剎車,隨即掉頭衝著顧聿知沖了過去,嘴裡呼出的氣落在它嘴巴下方的毛上,凝結出了一縷透明的冰,隨著它的動作,那縷冰斷裂開,落在地上。
顧聿知小腳用力一點,借力騰空而起,想要翻身爬上雪夜的背,卻不想雪夜就地打滾,快速躲開,四爪抓地,頭低低地伏下,綠眸直勾勾看著他,嘴裡發出威脅的聲音。
一撲沒撲著,氣得顧聿知狠狠跺了跺腳,轉頭看著雪夜,背著手哼了聲,揚起下巴,學著謝長史的語氣:「我還有事,今日就先到這吧。」
雪夜刷得站直了身體,嗷嗚嗷嗚叫了兩聲,顯然很不滿意小夥伴不陪自己玩耍。
它上前兩步,用爪子使勁扒拉著顧聿知的衣角,歪著頭看他,一副萌萌噠樣子。
舒小涵這會兒像是顧聿知一樣,雙手捧著下巴:「哎,我要是也能摸一摸雪夜就好了。」
瞅瞅那一身軟乎乎的毛,再配上這樣一副萌萌噠的可愛模樣,rua起來肯定很滿足。
顧聿知正要說話,就見劉典儀整個人好像被凍住了一樣,就幾步路走了好一刻鐘,一舉一動都好像是被牽動的木偶。
他緩緩彎腰行禮,聲音都帶著幾分有氣無力:「殿下,臣回來了。」
顧聿知撓撓頭,總覺得這樣的劉典儀有些奇怪。
但劉典儀自來了漠北後就深居簡出,除非必要時刻,其他時候幾乎都窩在自己的房間裡連門都不出,顧聿知實在不知道平日裡的劉典儀是什麼樣的。
「劉典儀。」
謝長史及時趕到,連忙道:「哎呦劉典儀回來了,怎麼不進去屋裡等著?」
他不由分說拉著劉典儀的袖子往議事廳走,邊走邊解釋:「小殿下,劉典儀身子不受寒風。」
顧聿知抬眸看了眼,這才注意到劉典儀的臉色更外難看,身形比府中其他人要消瘦不少,整個人好像是套在長衫里的一樣。
舒小涵道:「以前還沒注意到,這劉典儀的形象,簡直就是寒門學士,清瘦文人的典範啊。」
她摸了摸下巴,暗忖聞王府眾人的長相都很不錯,這要是在現代,妥妥的一個影視公司孵化園呀。
文修竹居高臨下看了眼舒小涵,狠狠啐了口,學著舒小涵的語氣:「花痴!」
舒小涵癟了癟嘴沒理他,實在是觀念相差太大,一說起來又要吵架。
雖說她長時間泡在農科院中,但院裡要是來了個帥哥美女,她第一時間就能從群里知道。
無關花不花痴,而是一種對美的欣賞。
畢竟帥哥美女,那是全球共享資源。
不過,為了小殿下的身體著想,這種事她就大度一點吧。
她一副我不和你計較的樣子,看得文修竹牙癢,不著痕跡看了眼異常清瘦的劉典儀,視線又轉移到一旁謝長史身上。
謝長史雖說沒有劉典儀這麼瘦,但顯然整體非常勻稱,脊背挺拔,體態也很不錯。
文修竹不由吸了吸肚子,難不成他裝不了文人的原因就是因為不夠瘦?
顧聿知踮著腳坐上椅子,隨即再稍微往後挪了挪,晃了晃腳,一抬頭就看到文修竹緊皺的眉頭,無聲道:「文掌柜你怎麼了?」
文修竹搖搖頭,一開口就泄了氣,大圓肚子又冒了出來,他訕訕道:「沒事沒事,殿下快聽謝長史他們說話。」
謝長史正和顧聿知解釋劉典儀的身體原因:「劉典儀之前在冬日裡落過水,被人找到時都快沒有脈搏了,是秦院判將他救回來的,但寒氣已經浸入到了他的骨子裡,所以陳典儀會比常人更怕冷一些。」
其實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那時皇上還沒登基,先皇一直不滿皇上,雖賜封太子,但一直未讓皇上入住東宮,而是住在京城的親王府。
那年冬日楚王步步緊逼,皇上在親王府召集他們這些手下人議事,誰知親王府里竟殺出了大批刺客,劉典儀為了救皇上,被刺中一箭後落入了水池中,撈出來時幾乎都沒有脈搏了。
這事轟動朝野,皇上也因此入住了東宮。
之後劉典儀便一直在養傷,若非為了小殿下,為了漠北百姓,皇上是絕對不會讓劉典儀來漠北的。
可以說秦院判的跟隨,一是為了小殿下,二是為了劉典儀。
顧聿知順著謝長史的話看了過去,就見劉典儀一直縮著手沒說話,整個人好似都還沒解凍一樣,連眼神都有些呆滯。
他鼓了鼓臉,眼神里都透著一絲愧疚:「我都不知道這件事呢。」
顧聿知腳尖輕輕觸碰著椅子腿,想起他和劉典儀都認識一年多了,竟都不知道劉典儀身體這樣差。
要是早知道,他肯定不會讓劉典儀去定州的。
他想了想:「以後劉典儀的膳食就不要和他們一起了,我讓徐嬤嬤單獨給你做。」
母妃說過,徐嬤嬤不僅會做御膳,還會做藥膳呢,她生產後身子不好,宮女們去太醫院要不到什麼名貴藥材大補,就是徐嬤嬤做藥膳一點一點補起來的。
顧聿知用手扇了扇風,一臉嫌棄道:「秦院判的藥太苦啦,劉典儀肯定也不喜歡喝的,還是讓徐嬤嬤做藥膳吧,又好吃,又補身體。」
直到這時劉典儀才仿佛回過神來,看了眼顧聿知,一向平淡的眼眸也帶了幾分情緒,總算明白了府中的人為何都會喜歡小殿下了。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殿下,臣已經將定州過來的三家商行安排在客棧了,只等牧掌柜等人回來,就可以商議鹽引一事了。」
顧聿知還沒從愧疚的情緒中出來,就聽到劉典儀說三家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