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臨客棧掌柜的等人接連拒絕了兩次後,覺得將聞氏的人拿捏的差不多了,計劃第三次他們上門勸說時,再說漲月錢的事情。
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這第三次的勸說,遲遲未到。
他們賺的是月錢,沒有幹活就意味著沒有收入,錢自然是越花越少。
四五天這群人還能等,可是都半個月過去了,他們還能等嗎?
此時的顧聿知還沒空搭理親臨客棧的這些工人,他晃了晃腳,好奇地看著半跪在下方的霍元帥。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休養,霍元帥終於能下地了。
他第一時間就是求見顧聿知。
顧聿知看著霍元帥發白的頭髮,滿是皺紋的臉上卻寫滿了堅毅,眼神疲倦但清明,身上還纏著繃帶,但脊背挺直,氣場強大。
他看了眼謝長史,見他已經站了起來,這才道:「你快起來吧,身上還有傷呢,坐下說話。」
其實他本來是想去看霍元帥的,但謝長史說不用,不管他們怎麼想,霍元帥現在的身份就是流放犯。
話音落下,謝長史忙上前攙扶著霍元帥起身,小心翼翼將他扶著坐下,手不輕不重在他胳膊上捏了下:「霍元帥,您受累了。」
霍啟元看了眼謝長史,忽然笑了起來:「沒什麼受累的,不管是訓練,還是在鐵礦幹活,對我來說沒什麼差別。」
這段時間顧聿知已經從謝長史這邊聽說了太多關於霍元帥的事情,舒老師早就對霍啟元心生嚮往了。
這會兒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嚶嚶嚶的抹起了眼淚:「怎麼會沒有差別呢?以前是叱吒風雲,呼風喚雨的大將軍,現在卻是階下囚,是衙役想打就打的流放犯,怎麼會一樣呢?」
「嗚嗚嗚……霍元帥真的好可憐啊。」
文掌柜狠狠翻了個白眼,但因為他眼睛小,沒人注意到:「這霍啟元到底是不是好人還說不定呢,你就先哭上了。」
舒小涵強勢回擊:「你懂什麼!」
她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本身就對穿著綠軍裝的人有著天然的好感。
更何況是這樣一位戰功赫赫的老將軍。
顧聿知見他們兩位又因為這些事吵了起來,很小大人般搖搖頭,一臉無奈糾正道:「舒老師,大將軍也不能呼風喚雨的,那是話本子裡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他說完就聽謝長史哈哈笑了起來:「霍元帥豁達。」
霍啟元勾了勾唇角,主動說起這事:「殿下,您應該知道鐵礦已經無鐵可采了。那些本該赦免的人,應該發放路引回到原籍,而我們則由皇上重新定奪。但赦免遲遲沒到,那些衙役自然不滿,對流放之人動輒打罵。」
霍家人人會武,再加上在鐵礦上威望還挺高,衙役們自然不敢拿他們出氣,那些本來赦免的流放犯就倒霉了,雙方衝突了好幾次,衙役們的怒氣也越來越多。
「罪臣知道,這些衙役和全州的一些人有接觸,所以一直很關注他們。這次鐵礦坍塌,是這些衙役人為的。他們想要將我們……」
霍啟元沉默片刻,接著道:「尤其是我們霍家的人,徹底埋在鐵礦之下。罪臣知道這個消息已經很晚了,只能讓犬子想辦法將人先轉移出去。」
他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就被衙役緊緊盯著,所以霍啟元本就存了用他一人的性命,換取其他人生存的希望。
誰知在霍良曜等人出去後沒多久,那些衙役就察覺到了,爭鬥過程中一名主犯順著地道往外逃。
這人要出去了,霍家人還活著的消息瞞不住了,霍啟元想也沒想就追殺了上去。
而他身上的傷,是鐵礦坍塌造成的。
顧聿知想起發現霍啟元時候的樣子,小臉忍不住就白了些,那麼多的血,霍元帥當時肯定很疼。
他又想到這段時間廚房那邊傳來的湯藥味,小臉忍不住就皺了起來。
霍元帥的傷這麼重,不知道要喝多久的藥才能好哦。
他大眼睛滴溜溜轉,端著一盤果脯遞了過去:「霍先生,你吃點果脯。」
因為霍啟元現在罪臣的身份,顧聿知自然不能叫他霍元帥。
但叫名字,舒老師說不太尊重人家,所以他才會叫霍先生。
霍啟元看著這一碟子果脯,有些沒跟上顧聿知的想法,轉頭看向謝長史,就見謝長史滿臉寵溺的笑。
謝長史解釋道:「殿下定是想到您這段時間喝藥苦了些,所以讓您甜甜嘴。」
顧聿知點點小腦袋:「對對對。秦院判的藥可苦了,你快多吃點這些果脯,都是徐嬤嬤做的,特別好吃。」
霍啟元忙站了起來,對著顧聿知行禮:「殿下,罪臣,罪臣實在無法表達心中的感激之情。」
他醒來後就聽說了,是聞王殿下找到他的。
他受傷昏迷的地方距離鐵礦那麼遠,要不是聞王,現在的他肯定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想他征戰沙場這麼多年,也無數次死裡逃生,但卻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次這樣清晰和後悔。
他寧願死在戰場上,也不願意死在別人的算計之中。
顧聿知看著他帶著點氤氳的眼睛,撓撓頭:「霍先生,你要快些好起來。我和謝長史都商量好了,你不用去別的地方,就在辛涼吧,幫我訓練親衛。」
謝長史說了,按照規格,他應該有三千親衛。
就是現在辛涼沒那麼多人而已。
辛涼目前的守衛,是跟著他來漠北的侍衛,另外就是齊承朗挑選了一些底子比較好的青壯年。
不過齊承朗和章原愷因為經常要和走鏢的原因,這些青壯年也沒有正規訓練過,霍元帥的出現,正好彌補了這個空缺。
霍啟元沒想到聞王會讓自己重新練兵,哪怕只是親衛……
他一臉震驚,心底是遲遲未能下去的激盪。
好一會兒後,他才轉頭看了眼謝長史,斟酌道:「殿下,罪臣的身份,只怕是不太合適。」
「放心啦!」顧聿知笑眯眯道,「冉公公回京的時候,我給皇兄單獨寫信啦,信里說了你的事情!」
這些霍啟元更加震驚了。
不是,殿下,他還活著,並且要訓練親兵的事,是能隨便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