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討個說法

  誰也沒聽清扶容對那侍衛說了什麼,自然引得不少眼神往這兒瞟,暗暗欲要打聽什麼。

  卻都無功而返。

  扶容臉上只維持著欣悅神情,一面催促下人快些再快些,莫要讓爹爹久等。

  將一個受寵若驚的女兒神態拿捏得剛好。

  仿佛一個天真的女兒,全然不曾發覺,下仆望向她的眼神里,意思明確的憐憫。

  於是等到扶容「欣喜」進門,坐於上堂的中年人便狠狠一拍古檀木桌,冷聲斥道:「扶容,你害悅兒受如此重傷,絲毫不顧忌親生姐妹情誼,簡直不成體統,你可知錯!」

  聽這語氣,是要讓她跪下來認錯?饒是扶容有所預料,也沒料到原主這爹爹能如此昏庸愚蠢。

  她不由氣笑了,也懶得再裝下去。

  揚聲譏諷道:「……父親這話說得好有意思,我母親早死了,我何來什麼親生姐妹?該不會父親老眼昏花,把柳姨娘的女兒也算進去了吧?」

  「那可真是笑話!況且扶悅可是皇后娘娘親自賞的三十大板,同我有何干係——難道父親是在質疑皇后娘娘處罰不公?」

  說著,扶容作勢捂嘴驚訝,仿佛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安定侯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你還敢頂嘴?!」

  不等安定侯再開口,旁邊柳氏尖利出聲——天知道這兩日,她在心頭咒罵了扶容多少遍。

  她可憐的女兒至今行動不便,這小賤人還敢在這裡氣焰囂張、張牙舞爪,今日怎麼說也得給她好好教訓一頓!

  柳氏掐緊了手帕子,指甲深深嵌進皮肉里也不覺得痛,只死死盯著扶容,眼底儘是怨毒憎惡,一面說:「老爺,看來大小姐出嫁幾日是越發不知規矩了!得請家法來,讓大小姐好好回憶一下!」

  柳氏努力壓著,嗓音倒顯出幾分柔美來,安定侯氣頭上沒去瞧她,聽著也覺柳氏言之有理。

  「從前竟不知你如此肆意妄為!今日,老夫要替王爺好好教一下你規矩!」

  聞言,柳氏眼底泄出大仇得報的快意。

  不料請家法的小廝都沒踏出門,一個冷淡威嚴的聲音便遙遙傳來——

  「本王倒不知,什麼時候我的王妃,也需要侯爺來教訓了?」

  男人長身玉立,抬眼間似笑非笑,深色繡金蟒服盡顯尊貴。偏還不止皇甫焌一人,他身後帶出一大片人來,都是安定侯府的親朋賓客。

  他們顯然也聽到不少,此時正面面相覷,尷尬萬分卻也不敢擅自離開。

  見此,安定侯臉上血色盡失,匆匆起身行禮,「老臣見過王爺。」

  一旁的柳氏也緊緊跟上,心中卻比安定侯更多幾分不安,不由擠出幾分笑來搭話:

  「王爺怎麼來這裡了,是飯菜不合口味?妾身這就去督促廚房,為殿下尋些合口味的……」

  皇甫焌淡淡看著他們,扶容則毫不掩飾,一聲嗤笑打斷了柳氏。

  堂中本就安靜,扶容這聲笑便顯得異常清晰突兀,仿佛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甩了柳氏一耳光似的。柳氏即便低著頭也如芒在背,咬牙暗恨。

  扶容瞧著熱鬧,原本她都沒想讓皇甫焌出手,誰知道男人只要在這一站,效果便立竿見影。

  現在這一個兩個都知分寸了,眼神都清澈起來了,思之實在令人發笑。

  「王爺,這…臣只是處理一些家事,老臣——」

  安定侯還想辯解什麼,扶容卻懶得聽了,她瞟了一眼皇甫焌,男人正巧也看著她。

  兩人目光甫一對上,扶容眼睛便彎了彎,知曉皇甫焌這是放任她自己處理了。

  正好,她還有個事沒說呢。

  「父親也真是,王爺可是客人,你身為主人卻不赴席,這不就鬧笑話了麼?」

  扶容看似緩和氣氛,安定侯就慌忙接話,「是是是,確實是為父考慮不周,沒能陪諸位盡興,臣稍後就自罰三杯,給大家賠罪——」

  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切當作沒發生,卻也不想想,扶容怎麼可能會給他這個機會?

  不等安定侯話說完,扶容拍了拍手,「話雖如此,可我這兒還有件事想問問父親。」

  伴隨著聲音,有人押著白丹上來。

  別人可能不知道,柳氏卻不可能不知道白丹是扶容的丫鬟,她心裡咯噔一下。

  忙開口:「你這孩子,當著這麼多客人的面說什麼呢,還是先去席上吧……」

  扶容也似笑非笑,「這可等不得,侯爺不是也好奇皇后娘娘為何要懲戒扶悅嗎?皇后娘娘不說,不如來問問我的貼身丫鬟,問問她為何在我大婚當日,給我下毒呢?」

  此話一出,柳氏臉色慘白,還試圖開解:「大小姐……你這話說得,白丹可是你的丫鬟,我們又如何得知,鐵定是有什麼誤會。」

  「哦,誤會啊,那不如讓扶悅過來,親自解釋一下這個誤會吧?」

  扶容話音剛落,底下的白丹便已經反應過來,趴在地上不住磕頭,哭嚎著說:「婢子冤枉啊,是二小姐指使婢子做的,婢子手裡有證據!」

  柳氏驟然暴怒,「——閉嘴!你一介下賤婢子,怎敢污衊主子!」

  她氣急敗壞,一度要衝上來甩白丹耳光,扶容眼睛一眯,柳氏腳下忽地一滑,摔了個結實。

  扶容笑眯眯地開口:「柳姨娘這麼著急做什麼?莫不是說中了心虛?那這下我可得仔細聽聽白丹供詞了,連主子都敢謀害。」

  見此,不少人竊竊私語起來。

  白丹早被扶容勸服,此刻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帶一點添油加醋。

  周邊的議論聲更大了,柳氏搖搖欲墜,轉而撲向安定侯,哭叫道:「不,老爺,這不可能,悅兒是個多麼好的孩子啊,她怎麼會做這種事?」

  安定侯神情驚疑不定,卻很快明白另一件事——這次他的臉才是徹底丟盡了。

  人心鼓動之際,皇甫焌皺眉佯怒。

  「敢問侯爺,這是怎麼回事?本王的王妃在大婚之日遭此厄運,還請二小姐出來一敘。」

  說是「一敘」,但看男人怒不可遏的表情就明白,他是來討要說法的,柳氏徹底慌了。

  這還嫌不夠,皇甫焌繼續開口:「若是侯爺執意包庇,本王也只能將這事請示父皇、親自給王妃一個說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