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夫捋著花白的鬍鬚,頷首道:「杭大夫說的有理。」
「醫之一道,雖說年紀大的人,積累的經驗更多,這醫術上也能更勝一籌。」
「可是卻也並非人人如此。」
「聽聞濟春侯府雲家的那位雲大小姐,不過雙十年華,醫術便已能與歐陽院正比肩,甚至在某些病症上還要略勝一籌。」
「醫術之高,不得不讓人讚嘆一聲不愧是雲老先生之後。」
「由此可見,這世間之事不能一概而論!」
雲茯苓見趙大夫這番話說的公正,不禁對他頗有好感。
她原本打算若是溫昭再嘰嘰歪歪,就用趙大夫一直沒能治好溫之珩來當做反駁的理由。
但是見這趙大夫不像是與溫昭勾結的無良大夫,她當即便放棄了這一打算。
這趙大夫瞧著人挺不錯的,她只是來以為溫之珩治病作為條件,與他結盟,得到助力。
與趙大夫又沒有仇怨,沒必要踩著他上位,壞了人家的名聲,害得他以後在行業里不好混。
溫之珩適時出聲道:「既如此,那杭大夫便來替我診診脈吧。」
瑤光這個小藥童當的十分稱職,聞言當即從藥箱裡取出脈枕,墊在溫之珩的手腕下。
雲茯苓上前坐下,抬手搭在溫之珩的脈上。
她微微側頭,閉眼細聽溫之珩的脈象。
片刻後,她忍不住微微蹙眉。
溫之珩這脈象,哪裡是生了什麼重病,分明是中毒了啊!
不過他中的這毒倒是有些古怪。
從脈象上看,倒是與風寒極為相似。
尋常的大夫,壓根就看不出什麼來,只會當做風寒來治。
若非遇上了她,溫之珩也就剩下一個月可活了。
見雲茯苓收回了手,溫昭第一個開口問道:「如何?」
話一出口,他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急切了,當即往後找補道:「大哥是我溫家的未來和希望,整個溫家都還要靠他支撐,溫家的每一個人都希望他快點好起來。」
雲茯苓暗自翻了個白眼,心道才怪。
恐怕整個溫家最不希望溫之珩活著的人,就是你溫昭了!
有溫昭在場,雲茯苓心知溫之珩中毒的真相,恐怕不便現在說出來。
她心思飛轉,很快就想到了應對的辦法。
雲茯苓開口道:「脈浮而緊,從脈象上來看,確實是寒邪入體,血脈凝滯。」
「趙大夫先前診的並沒有錯。」
趙大夫見雲茯苓的診斷和他一致,剛要鬆一口氣,卻聽雲茯苓話鋒一轉,繼續道:
「不過,這只是第一層表象而已。」
「趙大夫只診出了第一層,除了風寒之外,溫大少爺還有肺熱痰濁之症,藏於風寒之下。」
說到這兒,雲茯苓看向溫之珩,問道:「溫大少爺,請問你是否有頭痛身痛之感?」
見溫之珩點頭,她又繼續問道:「哪怕喝了很多水,也時常會覺得口渴,夜裡心煩氣躁,時常半夜驚醒,醒來後難以入眠?」
溫之珩再次點頭。
「那就沒錯了,是風寒肺熱之症,風寒為表,肺熱才是里。」
「肺熱不治,病情自然會一直反覆,而且有越發嚴重之勢。」
趙大夫聽的眉頭緊皺,徵得溫之珩的同意後,再次給他診了次脈。
這一次,趙大夫診脈的時間更長。
可是他診了半天,仍是只看出了風寒的脈象,至於肺熱,當真一點脈象都沒有聽出來。
他一時間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醫術來。
暗道莫非他的醫術當真不如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雲茯苓看到趙大夫那懷疑人生的表情,暗暗在心裡道了一句抱歉。
從溫之珩的脈象上來看,確實很像是風寒的症狀,至於肺熱什麼的,都是她胡扯的。
至於她詢問溫之珩的那些頭痛口渴的症狀,溫之珩會頻頻點頭,是因為那些都是中毒後會有的症狀。
這些症狀中有的和肺熱有點像,所以雲茯苓才會扯了個肺熱的病症當做藉口。
她要代替趙大夫,成為溫之珩的主治大夫,就必須得有一個理由才行。
原本最好的辦法是和趙大夫唱反調,以此來凸顯出她的醫術更高明。
不過幾番來往之下,雲茯苓不想毀了趙大夫的名聲,這才改變了主意。
她的一番表里之說,傳了出去,最多也就是趙大夫醫術不到家,只看出了病症的第一層,沒能看出第二層來。
而不是他診錯了病症。
雲茯苓見一旁的桌子上擺了筆墨紙硯,當即上前提筆寫了方子。
她剛把方子寫好,墨書就捧著藥渣回來了。
趙大夫查看了一遍藥渣後,點頭道:「這確實是按我開的方子抓的藥,裡面沒有多出來什麼不該有的東西。」
雲茯苓也上前看了看,「趙大夫你這開的是蔥白七味湯?」
趙大夫見她只看了兩眼,便認出來他開的是什麼藥方,微微驚訝過後,眼底不由浮現出幾分欽佩之色。
不愧是師從雲老先生的杭家人。
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後生,便已有了這般高明的醫術。
想必要不了幾年,這杏林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雲茯苓將自己的方子遞過去,「趙大夫,您看看我開的方子如何?」
趙大夫接過去一看,不禁暗贊一聲精妙,這方子可治風寒和肺熱,卻是他以往從未見過的方子。
各家的藥方,向來都是緊緊捂著的。
甚至有的醫館,一張藥方是可以傳家的。
給病人看病的時候,開的藥方上面那字,也只有自家抓藥的藥童能夠看懂。
甚至很多醫館,只給病人按方抓藥,卻不會讓病人把藥方帶走,為的就是防止藥方外流。
可是眼前這杭家小子,就這麼把自己開的藥方個他這個外人看了。
趙大夫的心情瞬間複雜極了。
不知是該說這杭家小子單純憨傻呢,還是該說杭家財大氣粗呢!
雲茯苓卻不知道趙大夫這會兒心情有多複雜。
在趙大夫看來很是寶貝的藥方,對雲茯苓來說並不算什麼。
同一種病症,雲茯苓可以隨手寫上十幾張治療的藥方來。
而且不同的病人,不同的家境,甚至在不同的地域,藥方都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而進行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