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離郡有五千輕騎,為歷代離郡太守所親掌,是離郡三十萬大軍精銳中的精銳,如今,這五千離郡輕騎又在那我年輕太守的帶領下北上南下,兵鋒所指無不攻克,其聲威之重便更加深入人心。
可沒有多少人知道永昌郡同樣有五千精銳騎兵,因為,永昌郡精銳之中的精銳從來不是騎兵,而是一支深藏益城規模近萬的重甲步兵,號稱可撼山河,名為撼山軍。
撼山軍在中洲的名氣並不大,因為多數時候它只是被歷任永昌郡太守雪藏於益城的一支靜默之師,建軍數百年的歷史上僅有區區三次出手,全都出現在新老太守交替之際,而作為這支軍隊對手的叛軍,無論是益城守軍還是南疆精銳,全部飲恨沙場最終片甲不留,連同他們曾經的編號一起永遠的消失在永昌郡的歷史之中。
是以只在永昌郡一地之內,這支撼山軍的名號之重比之離郡輕騎猶有過之。
所以,當知道太守大人將揮師十萬御駕北伐,而這一支萬人的撼山軍亦將隨中軍北上的時候,曾經籠罩益城上空的陰霾便散去了大半。
因為只要這一支鋼鐵浮屠出現在戰場上,哪怕是正面對上離郡輕騎也有一戰之力,再加上倍於對方的兵力優勢,太守親征之威嚴氣勢,就算最終仍不能奪回三倉之地也絕不會讓戰火繼續往南燒到益城。🎄💀 ❻➈𝓼Ĥυ𝔵.ᑕ𝕠𝓂 🐤🐯
從益城出發,旌旗飄舞,大軍如蟻,綿延十數里,超過了城上城下所有人目力所及的遠方,填滿了他們驚慌失措的心。
大軍往西北行出數十里便分兵三處,一支往北直抵興城,一支往西至於壽同,而那支擁有黃金旗幟和撼山軍的中軍則浩浩蕩蕩直往鄭倉與通倉城之間的位置而去!!
大軍行進,煙塵遮天蔽日,刀槍如葉,矛戈如林,所過之處,萬民避退。
中軍最核心處那黃金旗幟之下的,是一輛造型微微有些誇張的巨大的黃金馬車,馬車以六馬牽引,單只車夫便有四人,這四人一個個眉目冷峻,坐如彎弓,一看就是高手。
那黃金馬車四周數丈內大軍退讓,只有一人騎馬行走於窗前,正是近來最得永昌郡太守孟嘯天寵信已然從暗處走到明處登上了朝堂的書生孟三書,只見他微微彎著腰,一隻手謹慎的拉著韁繩,另一隻手放在嘴邊不住的哈氣,顯然凍得不輕。💘🎈 ♨🐧
車簾掀開,孟嘯天掃了一眼佝僂著身軀的瘦弱書生,不由得嘴角下壓,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向遙遠的西北方向,從他的視線去看,看不到炊煙城郭,有的只是撼山軍黑漆漆如同城牆的雄壯背影,「趙無忌大軍可有動作?」
那書生聞言立刻直了直身子回道,「回稟太守大人,先前斥候來報,通倉城離郡大軍之中分出一股近萬人的精銳向東移動,孟將軍推斷其將進駐亭關以拒我中軍。」
孟嘯天哈哈大笑,伸手指了指撼山軍的方向道,「區區一萬兵馬,區區一座亭關,就想阻我四萬大軍北伐之路,趙無忌與那洛家小兒未免太過可笑了些!」他想了想又問,「離郡輕騎呢?」
「應當還在鄭倉城內,」那書生回應之後低聲勸說,「太守大人,此一萬兵馬難保不是那趙無忌的疑兵之計,中軍所行之路地勢過於開闊平坦,期間也無大城可守,不若我等還是按照孫渺孫老將軍的建議,圍通倉而打」
書生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孟嘯天一揮手打斷,「此事已然說過多次,通倉一地不可久圍,如今那上原山口已經全在離郡掌握之中,一旦圍困通倉城,離郡大軍可以從上原山口源源不斷支援而來,到時候是誰圍誰?!」他冷哼一聲道,「鄭倉則不同,它孤懸於外,只要我中軍速破亭關便可以迅速切斷趙無忌通倉大軍與鄭倉城之間的聯繫,我們再與北軍會師於鄭倉城下,只憑鄭倉城內一萬離郡守軍,城池頃刻可下!只要我重奪鄭倉城,則可以使之與興城連成一體,再加上壽同大軍,三面而圍通倉,方可與趙無忌於通倉城下一決雌雄!」
「太守大人莫不是」書生咬了咬牙低聲問道,「從未想過收復通倉城?!」
「放肆!!」孟嘯天忽的怒喝出聲,引得四個馬夫齊齊看來,他粗重的喘息了幾聲之後才緩緩平復心情,斜眼看向冬日裡冷汗淋漓的書生冷聲道,「如果我們留在趙無忌那邊的人傳回的消息無誤,韓豐那個狗東西便是真的降了那洛家小兒,現在,那洛家小兒坐擁三十餘萬兵馬,你要我如何哼!!」
「可是太守大人,壽同不同於興城,根本無險可依,若是我們不能奪回通倉城,單只壽同根本無法阻擋離人的野心,就算這個冬天和明年春天離人無力南下,可明年秋天呢?!」書生滿臉懇切,眼眶之中都已泛紅,「太守大人,壽同之後一馬平川,一旦城破,下一個可就是益城了啊!!」
「如何破得?」孟嘯天滿臉肅殺已然是怒到了極點,以他在永昌郡的身份權威,何曾被人質疑到這種程度過?都是因為孟子安丟了三倉之地!!
他越想越氣,一雙大手幾乎將車簾攥碎,「按照那人傳回的消息,鄭倉城守軍一萬,通倉城守軍連同趙無忌中軍共計三萬,如今又分兵一萬來堵我中軍,不過區區兩萬兵馬還不能傾巢而出,我往壽同放了兩萬多的人馬,這些人就算站在那裡讓他們砍也能堅持到我大軍來援的時刻,你告訴我,離人如何破我壽同?!」他重重的哼了一聲將車簾放下,「只要此番我北伐大軍重奪鄭倉城,撼山軍一戰而天下知,帶著離人的鮮血和頭顱回歸之時,便將大軍駐紮於壽同,天長日久,就算是一塊荒地也該被改造為長城了!!」
車廂之中仍舊傳來孟嘯天低沉而慍怒的聲音,「三書,你以為韓豐那鼠輩為什麼降了離人?真的是被趙無忌那幾萬兵馬就嚇破了膽?不是,不是!是那群山之中還未出籠的三十萬離人大軍哪我只是想要一場不大不小的『速勝』罷了,如此,這個冬天便也就夠了,等到明年春天」他的聲音變得沙啞甚至有些尖銳,「只有靠南夷才能吞得下這三十萬大軍,只有南夷!!」
書生無言已對,只是緩緩抬頭看著陰沉沉的天,極輕又極長的呼出一口氣。
仿若無盡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