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江渡船。
落水的船工拽著繩子拴在自己身上,被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拉回到船上,只一落在甲板上就連滾帶爬的去到甲板最中間,一邊凍得打顫,一邊驚恐的注視四周江面,仿佛這條他從小就生活著的漢江忽然變成了魔域地府。
江面上卻再沒有什麼動靜。
沒一會兒,一眾船工的頭兒,那個額角帶血的老漢渾身濕漉漉急匆匆的從船艙里跑到甲板上,呼喝著喊了幾個船工的名字,一頓連踢帶踹的解釋後,被喊到名字的幾個船工慌忙拿了各式工具衝進船艙。
老漢卻沒有走,而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到船頭這邊,在距離洛川四五米的距離站定,兩隻手攪在一起低垂著頭顱小聲問道,「大大人咱們這時候能走嗎?」
洛川回頭看了一眼老漢額角已經有些乾結的血跡溫聲道,「船艙漏水不算嚴重?」
「回回大人的話,漏水處不算嚴重,老漢已經吩咐人去拾掇了,撐到另一邊碼頭是沒啥子問題,只是」他眼神中仍舊滿是驚懼的瞄了一眼波瀾不驚的江面,又飛快的收回視線,「只是龍王老爺他讓咱們走嗎?!」
「如果不讓,這船現在還能好好的在這裡待著?」洛川露出個笑容衝著老漢點點頭,「去升帆吧,龍王老爺怎麼會和咱們這些小人物為難,不過是開個玩笑,逗咱們玩罷了。✿.。.:* ☆:**:. .:**:.☆*.:。.✿」
那老漢眼裡就有了些神采,點著頭哎了一聲,轉身小跑著離開了。
站在洛川身邊的絕美女子衝著江面冷冷哼了一聲,轉身回到馬車上不再露面。
另一邊,就在絕美女子轉身離開的時候,渡船之外不遠處的江面上升起一個巨大的水泡,水泡之中,一艘內外都濕透了的小船憑空懸立,等到水泡徹底離開水面啪的一聲破裂,那船便也落回江上,於是江水便再一次往小船里滲。
小船內原本迷茫無措的少女立刻便掙扎了起來,看向渡船上洛川等人的眼神中滿是哀求,同樣被綢緞綁住的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
洛川回頭看了一眼絕美女子所在的馬車,然後對著兩位道士行禮道,「還請兩位前輩出手救下這少女。」
兩個道士中長相兇惡的點頭道,「正應如此。」
他的話還沒說完,另一邊的方臉道士已經右手掐訣往船上少女一指,那少女便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舉著離開了船體,原本捆綁在她身上的綢緞自動斷開,被風一吹,飄蕩著離開少女,落在江面上,好像一條紅蛇。👑💙 ➅➈Ŝђ𝓤𝐱.ⓒ𝐎𝓜 💣🐻
少女被托舉著落在眾人身後不遠處的甲板上,只一落地便歪歪斜斜的軟倒,兩隻手虛弱的撐著甲板,一頓急促的咳嗽,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衝著眾人點頭道,「多謝諸位恩人救命之恩小女子永世不敢忘」
兩個道士面色肅穆默然不語。
洛川伸手將自己的披風摘下來遞給英氣女子,後者接過披風走過去給渾身濕透的少女披上。
少女感激的看向洛川,雖然略顯稚氣,但姣好的面容上那一雙美目之中的哀色,已經有了讓人心疼的成熟意味。
「你」洛川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見到了他?」
聰慧少女立刻便明白洛川問的「他」是指什麼,身軀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也不知道是冷還是懼。
洛川見狀不再去問,而是轉身看向江水,渡船已經重新升帆起航,雖然速度遠沒有初時快,但總算在前行了,船上眾人便也能強行壓抑了心中的恐懼忙碌起來。
不料洛川不去問時,身後的少女反倒開口說起來,聲音輕柔,似水,「江底江底昏暗只見他」少女的聲音已經明顯發顫,「只見他巨如排樓不知其有多長在水下迅捷如風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洛川回頭看了一眼少女頭上別著的髮簪,髮簪上一朵紫色的翡翠小花栩栩如生,「姑娘可還有什麼去處?等上了岸可以送你過去。」
少女搖了搖頭,目光遲滯聲音平和,「已經無處可去了」她伸手取下髮簪輕輕撫摸了一下,一抬手,就將髮簪丟入漢江,「她已葬身漢江」少女掙扎著跪坐起身衝著洛川,又彎腰將頭抵在甲板上,「懇請大人收留,有口飯吃就行了。」洛川轉身看向江面,沒有說好或者不好,少女便就一直在那孤零零的跪著,不靠近不遠離,也不動,任由冰涼的水沿著衣衫滑落,在甲板上形成一灘濕漬。
「公子,」軍候李牧已經著人安撫戰馬,自己快步靠近到洛川身前半步,衝著兩個道士笑笑,等到後者意會的走開了些,再看一眼洛川身邊的英氣女子後,這才湊近了壓低聲音道,「如果公子就請徐將軍帶您先走。」
洛川扭頭看向這個滿臉胡茬看起來一臉堅毅的中年人,好一會兒才壓低了聲音緩緩道,「其它人?」
李牧面色不變,語氣十分認真,聲音低沉,「我稍後會請兩位劍修前輩照顧思齊姑娘和您馬車上的那位姑娘,以那兩位前輩剛才救人的姿態,是不會拒絕的。」
洛川的眼神卻越過他落在了不遠處仍舊跪在地上的少女身上。
李牧明白洛川的意思,他盯著他的眼睛緩緩低語,「我會告訴兩位劍修前輩這個少女由我帶著走」
洛川的視線再次落在李牧的臉上。
李牧再次壓低了聲音開口,「我會頂在最後等大家都走了,然後帶走曹百將!」
洛川臉上露出一點笑意,玩味的看了李牧一會兒後吐出一個字,「可。」
李牧鄭重點頭後轉身大步向兩個道士的方向走去。
「公子」等到李牧走遠些,英氣女子才伸手拉住洛川的袖子。
洛川順勢拍了拍她的手,也擋下了她後面的話,他轉身又去看那漢江。
滾滾東去,萬千載都是這般模樣。
那英氣女子有些擔心江水下未知的風險,硬拉著他從圍欄邊退回到甲板深處,看一眼仍舊衝著空無一人的船頭跪著的少女小聲道,「是不是讓她先起來?她根本就已經沒有體力再跪下去了。」
「你怎麼知道?」洛川微笑著靠了船上一根柱子,看著四周惶恐而忙碌的船工們感慨道,「該惶恐的,災難臨頭也不知,不該惶恐的,深陷其中不可拔,這個世界始終是少數清醒人的遊戲」
「芸芸眾生,總是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