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司出來已經九點了,我打了個車回到蔣姣家裡,一開門就聞到一股香味,蔣姣坐在沙發上招呼我,桌上是一大盆小龍蝦和一些燒烤,還有四罐啤酒。
蔣姣對著我揮了揮手:「你可算回來了,剛剛給你熱了一遍,餓壞了吧,郁瑾言那個天殺的,這幾個小時幹嘛去了,他不會把你……」
我白了蔣姣一眼,趕緊堵住她的嘴。
「工作數據出了問題,改了一下午而已。叔叔阿姨呢,怎麼沒看見他們?」
蔣姣聳了聳肩說:「他們出去夜跑了,剛出門不久,估計還有一會兒才回來,咱們先吃夜宵。」
該說不說的確是餓了,我拿起手套就剝了幾個小龍蝦開始大快朵頤,蔣姣找了本來找了部綜藝,結果投屏一直不成功,電視上放著電視台的採訪節目,調查的是一家黑心工廠針對內部零件以次充好的黑幕。
看著看著,我忽然抓住了蔣姣的手,指了指電視。
「就看這個吧。」
「這個有什麼好看的……」蔣姣埋怨著,但還是放下了手中的ipad,一邊吃燒烤一邊陪著我看採訪。
電視台中的記者潛伏了好幾個月,在這家黑心工廠當工人,一步一步搜集證據證明工廠將重要的內部零件更換成便宜劣質的次品,導致產品核心功能出現問題,甚至引發爆炸,造成了一人死亡,四人受傷。
我看得仔細,慢慢皺起眉頭,整個人沉浸在記者娓娓道來的話語中,仿佛身臨其境一般和他一起走進這家黑心工廠,每一個字都很認真地在聽。
知道蔣姣在一旁忽然提起:「誒,說起這個替換零件的事,我記得我們上大學那會兒,好像也有一家工廠,是做家電的還是什麼的來著,替換了內部核心零件,把進口的專利零件換成了劣質的東南亞工廠不合格零件,還利用關稅和進口業務扶持賺取差價,導致好多家庭支離破碎,我記得當時是死了好幾個小孩……」
「啪嗒」一聲。
掌心傳來一陣劇痛,我垂眸看去,這才發現我拿在手中的燒烤木籤被我折斷在手掌中間,尖銳的木籤斷裂處扎在我的掌心中,劃了一道口子,刺痛過後就開始滲血出來。
蔣姣驚呼一聲,像是被我嚇到了。
「時虞,你幹嘛呢,吃個燒烤你用這麼大力氣幹嘛,嚇死我了。」蔣姣一邊把燒烤木籤從我手中拿開,一邊站起身來,「你等著啊,我去給你拿醫藥箱包紮一下。」
我垂眸說著「沒關係」,握緊手心,掩飾了自己內心的慌張。
心跳跳得很快,電視台中的報導,蔣姣剛才說的話,一字一句都好像扎在我的心上,一股窒息感傳來,讓我險些無法呼吸。
蔣姣給我包紮好之後,我的情緒已經平復下來,看了一眼電視,拿起遙控器換了台。
是一檔無聊的競技類綜藝,一個也不認識的藝人們唱著一首首沒聽過的歌,好像越發代表了這個世界日新月異,似乎只有我一個人被落在後面,被塵封在所有人都遺忘了的過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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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留在蔣姣家裡過夜,回到家時差不多十一點,洗完澡就睡下了。
第二天難得睡了一整個上午,郁夫人的電話打來的時候我正在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中,直到聽見了郁夫人略微有些嚴肅的聲音:「時虞,你現在有空嗎?我在瑾言的公司等你。」
看起來像是問詢,實際上根本就沒給我拒絕的機會。
我很快清醒過來,頓了頓之後才說「好」,隨後從床上坐起來,腦子有些緩慢地發了會兒呆,下床開始洗漱。
在去公司的路上,我就已經猜到郁夫人要問我什麼了。
左不過就是林昕月為什麼會成為電商部副部長的事情。
我覺得有些可笑,這種事情不去問郁瑾言,不去問林昕月,來問我算什麼?難不成她以為,現在的我能干涉郁瑾言的決定嗎?
即便心中嘲諷,下車之後還是表現得不露聲色,只是推開會議室的門,我才看見不僅郁夫人在,盛珏的母親秦方瓊也在。
我步子頓了頓,面上揚起笑容。
「周阿姨,秦阿姨,這大清早的,是出什麼事兒了嗎?」
郁夫人臉色不太好,秦方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郁夫人,這才打著哈哈笑道:「哎呀,怪我一時嘴快,我也是在盛珏口中聽到一些事情,今天早上和你周阿姨喝茶的時候不小心說漏嘴了,你看,麻煩你了不是?」
我佯裝不懂地問:「到底什麼事情呀?看著周阿姨好像挺生氣的樣子。」
郁夫人這才沒忍住皺眉看著我。
「時虞,枉我這麼相信你,你怎麼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跟我說?還要我從別人嘴裡知道我家這麼好的一個公司,電商部副部長的位置竟然給了一個狗屁不懂的實習生,是要我們郁家的臉面往哪裡放?要不是今天方瓊告訴我,你還打算瞞著我到什麼時候?」
郁夫人的語氣過於嚴厲,即便是剛開始對我不滿無視我的時候,她也沒有這樣跟我說過話,何況是後來。
看樣子果然是氣得不輕。
我心中愈發覺得嘲諷,按照郁夫人的意思,我要時時刻刻把郁瑾言和林昕月在公司的所作所為通通告訴她,成為她在郁瑾言身邊的眼線。
可她有沒有想過,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得罪了郁瑾言,本來就在公司寸步難行的我以後還有什麼好日子過?郁夫人能時時刻刻照拂我嗎?可她未必就不知道郁瑾言是如何為難我的,不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和我彼此心裡都很清楚,我們之間即便表面和諧,她在內心也從未真的看得起我過,不過是覺得我是一條聽話能幹又了解她心意的好狗,對我的幾分虛假的客氣,也不過是為了安撫我,斷了我對郁瑾言的幻想。
既然如此,她又憑什麼要求我對她掏心掏肺?
我一句話也沒有和她解釋,不管她看上去怎麼生氣,我始終只是淡淡地笑著,一言不發。
直到秦方瓊開口替我解圍。
「玉淑,說來說去,這件事也不管時小姐的事,公司是你們家瑾言的,時小姐也只是個打工人,領導的決策,下面的人哪敢有什麼意見呀,若是時小姐真的來找你告了狀,怕是時小姐在公司更加不好過了。」秦方瓊笑著拍了拍郁夫人的手,「你也得為她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