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道聲音，我虛扶著菜品的手差點抖了抖，幸好盛珏在一旁及時扶住，才不至於在梁副台面前出了丑。
我緩緩轉過頭看去，站在門口的人正是郁瑾言。
他換了一件外套，一身黑色大衣襯得他整個人看上去愈加淡漠高冷，渾身散發出來一道凜冽的氣息。
他明明是溫和地笑著，看著坐在上席的中年男人，但我看向他的眼底，依舊是冷淡一片。
「梁老師，我以為您下周才回來，還打算提前來接您。」
郁瑾言上前一步，走到梁副台身邊，頗為熟絡的樣子。
梁副台也站起身來，很熟稔地拉住了郁瑾言的手，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臨時有個課程叫我回來當導演，我也是臨時改了航班，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我想著下周我也沒時間跟你吃飯，乾脆等課程結束了以後再聯繫你。今天也是恰好小盛請我在這吃飯，我想起你也在這附近，就給你發了個信息。不會打擾到你工作吧？」
郁瑾言瞭然地笑了笑：「老師，您說的哪裡話，您遠道而來，是學生照顧不周。」
和梁副台聊了幾句之後，郁瑾言才慢悠悠地轉了視線過來，眼神掃過桌上的菜，最後輕飄飄地落在我身上。
眼底是赤裸裸的審視和揶揄。
「原來梁老師也認識時主播，時主播的社交圈真是讓我有些意外。」
我輕咬下唇，實在是沒有料到，郁瑾言竟然也認識梁副台。
聽見郁瑾言叫他一聲老師，我才恍惚間想起來我查到的資料里，梁副台是很多年以前就去了英國留學，後來郁瑾言也去的英國。
也聽大學同學們在群里說起過，郁瑾言在英國的時候，輔修了新聞傳播。
想來，應該梁副台就是郁瑾言在英國時候的老師。
不知為什麼，在這裡遇到郁瑾言，竟然讓我有一種自己被當場抓包的難堪，我知道自己沒做錯什麼，但郁瑾言帶著考究的嘲諷眼神就好像一道射線，讓我渾身都不自在。
我掐了掐掌心，沒有在梁副台面前露怯，只是平靜地問道：「郁總，您吃飯了嗎？需不需要為您添一雙碗筷？」
梁副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郁瑾言，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們認識，我想起來了，怪不到剛才看見時小姐有些眼熟，我記得你以前在英國的時候……」
「梁老師，」梁副台話說一半，卻被郁瑾言忽然打斷，他不是這麼不知分寸的人，只是電話響起來，他有些不得已地說道，「實在抱歉，我先接個電話。」
梁副台沒介意地笑了笑，示意他隨意。
郁瑾言接起電話，只簡短地說了兩句話。
「我在外面吃飯。」
「好，晚上帶你去。」
如此溫柔地哄著電話那頭的人，除了林昕月，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原來能讓他不分輕重不知禮數地打斷別人說話的，也不過是林昕月隨意的一個電話而已。
我垂下眸，在無人看見的地方輕輕地扯了扯嘴角。
這頓飯因為有了郁瑾言的加入，很多話題都不方便再說，慢慢就變成了梁副台和郁瑾言的敘舊，偶爾盛珏插進去說一兩句話，只有我一言不發，安靜地吃菜布菜，時不時幫他們添點茶水。
吃到最後，梁副台接了個電話，和我們說了幾句之後便要提前先走，因為是盛珏送他來的，所以也需要盛珏跟著他一起離開。
我把他們送到飯店門口，叫服務員送來一杯楊梅汁。
「梁副台，您剛才吃辣吃得有些多，這杯楊梅汁去辣降火，您要是路上覺得口渴了可以試一試，這家的楊梅汁味道很不錯。」
接著再囑咐了幾句路上注意安全，再回頭的時候，就看見郁瑾言倚在不遠處的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他的眼神看起來輕飄飄的，但落在我身上，就好像一道無形的鴻溝，讓我每走一步路都需要花費巨大的力氣。
好不容易走到門前，我繞過他打算去拿自己的包，擦身而過的瞬間，郁瑾言輕笑一聲說道：「時主播表現得真是好，還是和以前一樣會伺候人。」
我的腳步頓在原地，像是有無數螞蟻從腳底爬上來，密密麻麻地鑽進我的心裡，渾身都充斥著難受。
很多年前，我就是像今天這樣，對郁夫人百依百順。
吃飯的時候隨時注意郁夫人面前的情況，她多夾一道菜，那道菜便會時常出現在她面前，她酒杯中的水剛下一半，我就會立馬幫她添上，她吃完飯覺得有些悶，我就去廚房幫她做好消食可口的甜品，讓她舒服一些。
久而久之，郁夫人一個眼神，我就知道她想要幹什麼。
郁瑾言從來都很清楚，我之所以這麼委曲求全地討好郁夫人，全都是因為我對他的愛和重視。
可他依然會用這些事情來嘲諷我的做小伏低，將我為他做的一切貶低得一文不值。
他不會捨得讓林昕月屈尊去做那些事，而即便我早已為他做過，在他眼裡也不過認為我只是一個會伺候別人的玩物。
我面色隱隱有些蒼白，在心中不斷地警告自己。
早已習慣的事，何必還如此介懷。
郁瑾言處處想讓我難堪，我就越不能讓他得逞。
拼命緩和著內心的波瀾和情緒，我抬眼看著他，笑容大方坦蕩。
「賺錢不嫌寒磣，就算是郁總您，也有為了訂單將自己喝到胃出血進醫院的時候，誰又不是伺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