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有些不解盛珏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他蹙眉更甚，面容有些沉肅，看向我的眼神卻隱隱有幾分不忍。
短暫的訝異之後，我猜測應該是郁夫人和秦阿姨說過可能會升我為副部長的事，秦阿姨就跟盛珏提了一句。
而我剛才說有同事升遷，盛珏才會一下就想到林昕月。
他一向很聰明。
我看著他的神色著實有些反常，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問：「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在聚餐還是應酬？」
盛珏很輕地看了我一眼，隱去眸中的神色，輕聲說：「和幾個朋友聚一聚。」
我點點頭：「你還是少喝點，看你狀態不太好，開車了嗎？到時候記得叫個代駕……」
我話還沒說完，盛珏卻打斷了我。
「時虞，我之前跟你說過的事，你好好考慮一下。」
我看了他半天，才從他的表情里反應過來，是一個月前，他建議我換工作離開公司的事。
「我說過了，」盛珏說，「只要你開口，別的事情你都不需要考慮，合同的賠償可以協商，至於競業協議你更不需要擔心，電視台有一份工作很適合你，同樣都是台前工作，但不涉及到電商，所以……」
「盛學長。」
我正聽得仔細，忽然從一旁傳來一道聲音，懶懶的，有些低沉。
我一瞬間就聽出是郁瑾言的聲音。
盛珏的眼眸微不可聞地划過一絲暗沉，再抬起眼，又恢復了一貫的溫和，只是眼底看上去到底還是有幾分淡漠，轉過頭去，看著郁瑾言。
郁瑾言一隻手插在褲兜里，另一隻手夾著一支煙，並未點燃。
看來應該是出來抽菸的時候碰巧撞見了。
郁瑾言的視線掃過來，眉頭輕挑，如幽潭般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淺淺地勾著，目光卻有些森冷。
「盛學長在和時虞聊什麼？」他懶懶地笑了笑，「電視台最近很缺人手嗎？要人都要到我公司里來了。」
我心下顫了顫。
果然還是被他聽到了。
我上前一步正要說話，手腕卻被盛珏拉住。
他微微用力，阻止了我，我垂眸看向他的手臂，很少見到盛珏這樣有些強勢的一面，我不由得怔了怔，一時之間進退兩難。
抬眼對上郁瑾言的眼眸，他的視線緩緩向下，落在盛珏握住我的手腕上，很輕地勾了勾嘴角，笑意更甚。
但眼尾的冷意也更深了一層。
盛珏站在我面前，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只是多了幾分堅定。
「瑾言，不存在什麼要不要人的話，工作本來就是雙向選擇，時虞和你簽訂的是勞動合同，不是賣身協議，她有自由選擇的權利。我也不過是給她提供了另外一個選擇而已，你不用這樣咄咄逼人。」
郁瑾言挑眉淺笑，慢條斯理地掏出打火機把煙點上，卻沒有急著吸，一如既往地夾在手指間，菸蒂下的火光忽明忽滅，和他眼底的情緒一般讓人捉摸不透。
「盛學長，」郁瑾言笑道，「你在我地盤上，要我的人，連聲招呼都不打，竟然覺得是我在咄咄逼人。」
他的地盤？
恍惚間我才想起，剛才音色的大堂經理見到郁瑾言的時候，確實是叫他老闆。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收購音色的，但此時此刻，我不想讓盛珏為了我和郁瑾言撕破臉。
我拍了拍盛珏的手臂，讓他先冷靜下來，隨後走上前看著郁瑾言。
「學長只是在問我有沒有什麼推薦人脈去電視台工作而已，郁總，你誤會了。」
郁瑾言吸了一口煙，他淡漠的臉在青灰色的煙霧中看得不太真切，只是隨意地笑了笑，不甚在意的樣子。
「與我無關。」他說，「只是時虞，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介紹人脈也好，或者你自己想離開公司另謀出路也好，我都不會阻攔。只要按照勞動合同上規定的毀約金進行賠付就好。你今天給錢，明天就可以不用來上班。」
「至於談判協商——」
郁瑾言看向身後的盛珏，嗤笑一聲。
「我郁瑾言從來不在合同的事情上讓步，時虞想要離開公司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賠錢。什麼時候攢夠了錢，什麼時候來找我。其餘情況，免談。」
說完這句話，他雲淡風輕地掃了我一眼，眼底平靜，沒有任何情緒起伏，轉身離開的時候，只留下一縷淡淡的煙味。
我看著酒吧不遠處廊柱上的鏡子，才發現自己的臉色慘澹得要命。
直到盛珏走到我身邊，剛要開口，就被我極力扯出的笑容打斷。
盛珏蹙眉看著我，眼裡滿是疼惜。
我卻仰起頭來，保持著平靜。
「學長，謝謝你為我打算。不過目前……我還沒有要離開公司的想法，讓你費心了。如果電視台的新欄目確實很缺人的話，我可以幫你介紹我以前的同學。」
盛珏明白我的意思。
他也許不知道我到底有什麼苦衷，但是他隨時都選擇優先尊重我的選擇。
抿了抿唇，他輕扯嘴角笑了笑。
「好，以後如果想對電視台多點了解，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我松出一口氣，點點頭：「好，謝謝學長。」
就在這時，旁邊包廂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來的年輕男人穿著一身賽車服，看見我和盛珏的時候愣了愣。
「盛珏，你不是說出去買煙嗎，怎麼在這？」
視線落到我身上，來人在我的臉上看了幾眼，忽然眼睛亮了亮。
「你是時虞吧？」
想來應該是盛珏的朋友，我微笑頷首：「你好。」
「哇靠，你看起來比手機上好看多了，」年輕男人性格豪爽，笑著看了看我，又別有深意地看著盛珏，「手機上就已經那麼漂亮了，沒想到真人比手機好看十倍，怪不得盛珏……」
話說一半卻被盛珏淡淡打斷。
「喝多了就去刷刷牙，說話一股酒味。」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此刻的盛珏看起來有一絲慌張。
年輕男人瞭然地笑了笑，對著我點了點頭，走了。
我沒在意，左不過覺得，他說的手機上的我，是在手機直播間裡的我而已。
不過我還是覺得有些神奇，沒想到盛珏會有這麼性情灑脫的朋友，和他平時的風格很不搭。
盛珏看出我心中所想，笑了笑道：「平時壓力大的時候會偶爾叫上幾個朋友一起玩玩賽車。」
怪不得他今天這副打扮。
我點頭笑了笑，看了眼時間：「學長，我先回去了，你一會兒回去記得叫個代駕。」
盛珏眸色如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