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瑾言站在我面前,孤身而立,眼帘微垂,薄唇顏色淡淡,面上的每一處輪廓線條看似溫和又蘊藏著鋒利的寒意。
那雙靜默的眼神異常冰冷,淡淡地打量著我。
我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仿佛漸漸凝固在心臟處,周身都感到冰冷至極。
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同情和不忍,我站在這一道道視線中間,就好像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當面潑了一盆冷水,將我所有的弱點和不堪暴露無遺。
我冷冷地和郁瑾言對視,眼底的溫度慢慢褪卻,視線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他明明有很多種方法,早點把這個位置給林昕月。
他明明一早就可以拒絕讓我當副部長的方案,可以一開始就明目張胆地選擇林昕月。
可他偏偏要在這個時候。
偏偏要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以為這個位置除了我以外不會有其他人的時候,給我當頭棒喝,再當著每個人的面撕下我的臉面。
可是郁瑾言明明知道,從大學時候開始,我就是最要強,最要面子的一個人。
不管我在他面前妥協了多少次,受了多少屈辱,在外人面前,我始終是那個可以獨自一個人挑起大梁的「時虞姐」,是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衝鋒在前絕不退縮的女強人,是只要定下目標就一定會拿下最好結果的銅牆鐵壁。
我不允許有任何人看見我的軟弱和失態。
可到了這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撐不住了。
他人帶著憐憫的目光對我來說更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一道道刮在我的身上。
在這個時候,只有一個人走到我的身前,站在我的面前,替我擋住了別人的視線。
我抬眼看去,蔣姣的背影那麼弱小,又那麼堅定。
可她的語氣里分明帶著哽咽。
「郁總,我和時虞在公司三年,做的每一件事情,獲得的每一個成就,大家都有目共睹,你可以因為我和時虞做得不對的地方處罰我們,但是沒必要這麼羞辱玩弄我們的自尊。」
「一個副部長而已,我們時虞不稀罕。既然郁總已經決定了,那我就祝林副部長德行配位,在電商部大展身手,我敬請期待。以後有任何工作都可以來找我溝通,當然,配不配合,就需要看我的心情了。」
說完,蔣姣輕輕笑了一聲,牽過我就回到了辦公室。
關上門,外面的一切嘈雜都與我無關。
蔣姣轉過身來看著我,正欲說話,整個人卻生生頓住,看著我的眼眸里充滿了不忍。
我視線模糊,擦了很多次眼淚,還是看不清蔣姣的臉。
上一次在蔣姣面前哭成這樣,還是很多年前,剛和郁瑾言分手的時候。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跳,心臟抽搐一般的疼,我越想忍,越是控制不住,越深呼吸,心裡越空空蕩蕩,卻塞滿了委屈。
我真的覺得好累,好累。
心臟像是被人挖了好幾個洞,坑坑窪窪,到處都透著風,呼嘯的冷風穿膛而過,只留下嗚咽一般的聲音。
我沉默地哭著,沉默地流著淚。
從頭到尾,蔣姣都一言不發地站在我面前,替我擋住外面的視線,擋住我抽搐顫抖的軀體。
-
一整個上午,電商部的氣氛都很壓抑,我緊閉大門,不管誰給我發消息我都沒有回覆。
我知道自己這副輸不起的樣子很可笑,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強撐笑容當做無事發生。
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我應該擁有情緒不佳的權利。
直到午休時間,我在微信上回復了蔣姣無心吃飯的消息,準備一個人在辦公室睡會兒午覺,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敲第一聲的時候我沒理,可外面的人似乎窮追不捨一般繼續敲了兩下,我睡意全無,深吸一口氣坐了起來。
「誰?」
「學姐,」門外傳來一陣柔柔弱弱的聲音,「是我,昕月。」
聽見這道聲音,我稍稍有些緩和情緒在一起翻湧上來,好一會兒才慢慢平息,沒有說話。
林昕月繼續在門外開口。
「學姐,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但是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跟你解釋一下?」
我微微勾起唇角,冷笑了一聲。
站起身走到門口打開反鎖的大門,果然看見林昕月委屈巴巴地站在門前,仰頭看著我。
明明被背刺的人是我,卻反而好像是我給了她什麼委屈受一樣。
可就在半個小時前,郁瑾言在公司群和部門群里都發送了任職文件的通知,所有人都在祝賀她,她還在群里興致勃勃的表示,今天晚上的聚會時間和地點不變,大家不見不散。
聚會沒變,只是主角變了而已。
事已至此,我想不明白她還有什麼想跟我說的,我有些冷漠地看著她,林昕月卻抿了抿唇,說:「學姐,方不方便去茶水間或者休息室,我想要好好和你聊一聊。」
我看著她委委屈屈的模樣,扯了個笑容,看上去還算坦蕩。
「好啊。」
既來之,則安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向來是我時虞的為人準則。
來到茶水間,我若無其事地拿了個杯子給自己沖了杯咖啡,一直到我咖啡都泡好了,林昕月還沒開口。
我將咖啡放到一邊。
「林副部長,有什麼事情指教?」
林昕月的眼眶一下就紅了,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學姐,你不要這樣叫我,你永遠都是我的前輩和學姐,我這個虛職不過只是走個過場,我以後不會隨便命令你做事的……」
她言辭懇切,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夾雜著委屈。
我隨意瞥了一眼,就看見茶水間外面晃過假裝有事,實際上只想過來聽八卦的人影。
我無心理會,只聽著林昕月繼續說:
「學姐,我真的沒有要和你搶的意思,當時阿言說讓我坐這個位置的時候,我也極力反對和拒絕過,我也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資格。但是阿言說郁氏電商是他的心血,他不放心把公司的最重要的部門完全交給一個外人。」
「學姐,你放心,我真的只是在形式上擔一個虛名而已,你以後該怎麼叫我就怎麼叫我,我們的關係還是和以前一樣,我不會吩咐你做事,也不會為難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