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出了郁瑾言聲音里的冷淡和慍怒，方才郁夫人當著所有人的面責罵了林昕月一通，他現在當然有情緒。
粗粗和周凌說了一聲就掛斷了電話，我並不打算搭理郁瑾言，卻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聽見他開口問我。
「時虞，你在跟誰打電話？」
他微微皺著眉，一副有些不耐的模樣，眼底泛起一絲寒霜，仿佛有一層薄薄的霧覆在上面。
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語帶嘲諷。
「郁總，這是我的私事，應該不需要跟您匯報吧？」
郁瑾言並不惱，雲淡風輕地掃了我一眼，微微勾了勾唇。
「只是想提醒時主播，工作要緊，沒必要花費太多時間在無關緊要的人和事身上。」
又是無關緊要。
我在心裡淡淡地諷笑了一聲，只覺蕭瑟。
也許關於我的任何事情，對他來說，都是無關緊要。
我頓了頓步子，沒說話，走進了會場。
剛一進去就看見蔣姣面無表情地收拾著自己的包，林昕月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她的身後，一雙眼睛明顯已經哭腫了，看見我就小跑過來拉了拉我的手。
「學姐，怎麼辦？我剛才跟蔣部長道歉，她也不理我……我讓她留下來，她也不聽，她不會真的要離開公司吧？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別人肯定會覺得是我把蔣部長逼走的……」
林昕月說著說著便又要落下淚來，我看著有些頭疼，簡單說了幾句之後，走到蔣姣身邊，拉過她。
「你幹什麼？」
蔣姣看見是我，面上的怒容稍稍減淡了一點，聳聳肩：「沒什麼啊，收拾東西走人，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我皺眉提醒她：「你和郁瑾言裝一裝就算了，你跟我裝什麼？你以為你離職是說走就走的事嗎？我們之前簽訂的終身協議和競業協議你都忘了？離開了郁氏，你能去哪裡？海市還有哪家公司敢要你？」
蔣姣慢慢冷靜下來，面上划過一絲無奈，但神情依然倔強。
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那能怎麼辦？話都已經說出去了，難不成真要我開口去求郁瑾言，你也不是沒看見他那副死樣子。」
我白了她一眼：「不說合同的事，這次的直播事故，還有你要離開公司需要賠付的違約金，你哪裡來的錢賠？」
蔣姣想了一陣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眼看著是真的煩了，乾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什麼也不想了。
到最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隨便吧，郁瑾言也不可能殺了我，錢而已，老娘該賠多少賠多少。」
末了她說了一句：「要是以前早知道郁瑾言會接手這家公司，又早點知道他現在降智成這樣，給我再多錢我都不會簽這兩個協議！」
蔣姣這話說得沒錯。
當初大學畢業，我和蔣姣選擇了郁氏電商，就是因為郁氏集團這個避風港夠大，平台也夠穩。
當時我有考慮過以後會不會遇到郁瑾言，但我和蔣姣一致認為，他出國留學後不一定會回來，且就算回來，也只會去集團中心，不會來郁氏電商這個小小的分公司。
世間事，就是這麼陰差陽錯。
看著蔣姣雖然倔強但還是透著淡淡傷心無奈的神情，我的內心泛起密密麻麻的疼，覺得難受。
認識蔣姣這麼多年，除了那個人，從來沒有人讓她這麼失意過。
她這幾天為了工作晝夜不分地忙碌，好不容易在海市站穩了腳跟，年前剛買了一套房，每個月的房貸就是五位數。
如果工作出了問題，她的生活要如何是好。
她要強不肯說，但我卻知道她現在的為難。
我得想個法子才行。
離開會場時已經接近兩點，我開車回家的時候，故意跟在了郁瑾言的車後面。
眼看著從小區車庫離開，目送郁瑾言送林昕月回家的背影，我也加快腳步回到家，站在家門口靜靜地等著。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只覺得雙腿發軟，有些站不住了。
最後只能蹲在過道口，雙手環繞住膝蓋，微微閉上眼睛。
大腦越發昏沉，似乎帶著我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過去。
上大學的時候郁瑾言很忙，我經常會等他。
有時候是在家裡等，有時候去他的工作室等，有時候在公司里等。
每次都等到睡著，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郁瑾言的臉出現在我面前，呼吸可聞。
他長著一雙很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翹，睫毛濃密，眼神中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慵懶。
他總喜歡那樣看著我，然後嗤笑一聲。
「在哪裡都睡得著，下次趁人不注意，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迷迷糊糊，我忽然感覺有人站在我面前，駐足停留。
我睜開眼睛，看見一雙皮質上好的黑色皮鞋。
視線緩緩上移，郁瑾言的臉慢慢從夢境中的模糊變得清晰起來。
他似乎還是像夢中那樣看著我，但似乎又完全不一樣。
他的臉距離我很遙遠，居高臨下，淡淡地睨著我，眉眼儘是淡漠，見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
也許是現實和夢境的反差太甚，我的心微不可聞地疼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扎了扎。
郁瑾言看了我一會兒，淡淡蹙眉。
「時主播不會是上次換了密碼，自己把密碼忘了，成了無家可歸的可憐小狗了？」
他語帶嘲諷，沒什麼表情。
我雙手手掌撐著膝蓋站了起來，蹲了太久，站起來的時候又是一陣頭腦發暈，眼看著要往前倒去，所幸我的手抓住了一旁的欄杆。
等我緩過來睜開眼的時候，才發現我的臉和郁瑾言的胸膛貼得那麼近。
他還是站在那裡，沒躲，也沒接著。
一副慵懶無謂的樣子。
我站穩了身子，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嗓音沙啞。
「郁總，我想求您一件事。」
郁瑾言聞言，垂眸不言，只是半抬起右手，解開左手的衣袖扣子，動作優雅。
解開一顆後，他才說道：「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