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墓碑

  許久沒有按時下班了,正值晚高峰,我看著擁擠不堪的街道,匆忙的人群,只覺得內心淡淡泛起一絲心酸。

  行人紛紛攘攘,不過為碎銀幾兩。

  我又何嘗不是。

  找了個馬路邊停下,我去不遠處的超市里買了點麵包和兩罐啤酒,重新坐回車內。

  車子駛離了主幹道,接連跨過好幾個商圈之後,車外的馬路慢慢清靜下來。

  再往前看,就很少再見到車和行人了。

  到了地方,我將車停在停車場,在門口買了兩束菊花,沉默地走進了墓園。

  找到熟悉的位置,看著雙人墓碑上兩張笑得溫和慈愛的臉,我沉積已久的眼淚霎時便落了下來。

  用手輕輕拂開墓碑上的灰塵,將菊花擱在上面,拉開一瓶啤酒放在面前,輕聲開口:

  「爸爸,媽媽,好久不見啊。」

  一陣風吹過,像是他們對我的回應。

  我坐在墓碑面前的小石墩上,撕開麵包的包裝紙,一口一口地吃著。

  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我們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飯,我爸一邊喝酒一邊和我講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我媽溫柔地呵斥我,讓我少吃些垃圾食品,多吃主食。而我敷衍著他們,沉浸在電視劇或者綜藝節目裡。

  那樣稀疏平常的時光。

  當時只道是尋常。

  吃完麵包,我靜靜地看著他們溫柔和煦的笑臉,沉默地流淚。

  我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每次心裡委屈到撐不住的時候,就會來父母的墳前坐上一會兒,什麼也不說,就默默地看著他們。

  往往心裡有很多話,可在看見他們的時候,我一個字也不想說。

  害怕他們擔心,害怕他們在那邊過得不好。

  最後只能化為一句「我好想你們啊」。

  我真的。

  好想你們啊。

  回到家裡已經過了十點,也許是爸媽聽見了我心裡的委屈,這天晚上做夢,我夢見了媽媽給我唱安睡曲。

  這個夜晚我睡得很好。

  以至於第二日起床的時候,內心的鬱結已經散開,再次點開社交軟體,發現昨天的直播預告已經討論翻了天。

  不出我的預料,所有人的焦點都在林昕月上,突然換了助播讓很多觀眾有些不適應,紛紛議論起了原因。

  有說我趕跑了小趙的,又說林昕月是關係戶的,也有說是資本要求的。

  更有人挖出了林昕月是和我同一所學校的學妹,坐實了是我為同校學妹謀得便利,為她鋪路。

  我匆匆看了幾眼,內心沒什麼波瀾。

  做主播幾年,什麼聲音沒聽見過,有時候不回應,便是最好的回應。

  更何況我沒心思管這些公關。

  今天是郁瑾言父親的壽宴,我這個做晚輩的,需要早點準備到場。

  換上郁夫人為我定的淺杏色長袖抹胸魚尾裙,拿著給郁青山的買的禮物,剛一出門,便看見電梯門口站著一道修長的身影背對著我。

  我一時有些微愣。

  我原本以為,郁瑾言應該會提前一天去祖宅的。

  畢竟那是他的父親。

  聽見身後的響動,郁瑾言轉過身來看著我,眼神淡淡地打量了我幾眼,忽然嗤笑一聲。

  -

  自他回國以後,他對我除了漠不關心的忽視和公事公辦的斥責,便只剩下這一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的嗤笑聲。

  我垂眸走向前,才發現他並沒有摁電梯鍵。

  我微微皺了皺眉,正欲伸出手去,卻一把被郁瑾言抓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左手手臂傳來酸痛,我面色不耐,卻還是忍下性子問他:「郁總?」

  郁瑾言的眼神再次掃過我穿著的這一身禮服,眼底的嘲諷意味十足,我不明白他到底在慍怒什麼,這套衣服是他的母親給我選的,也並沒有挑他不喜我穿的顏色,他何必這樣針對?

  不等我問詢,郁瑾言一把將我扯過去按在牆上,溫熱的手掌禁錮住我的手腕,沉沉開口。

  「網絡上那些故意詆毀昕月的話,十有八九都是你的粉絲,是你在你的粉絲群里說了些什麼?」

  原來還是為了林昕月來懷疑質問我。

  胸腔微微刺痛,我忍不住冷笑出聲。

  郁瑾言眼底的情緒再次沉了沉。

  我看著他道:「郁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早在之前我就提醒過您,這個行為會對林昕月造成影響,可您非要這麼做,現在如我所料,您卻覺得是我一手操控,故意的?」

  郁瑾言緊緊盯著我,不知是否在考慮我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我淡淡說:「郁總,我沒有必要賭上自己的職業生涯去陷害林昕月,你了解我的,我……」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我現在憑什麼說他了解我。

  頓了頓,我改口說:「您應該知道,我比林昕月更在意和需要這一份工作,我不會背地裡搞這些小動作。」

  郁瑾言冷冷地勾了勾唇:「看來時主播很正義凜然了?」

  我不想再在這裡和郁瑾言耗下去,提醒他:「郁總,時間來不及了。」

  郁瑾言分毫未動。

  我不想再忍下去,用力推開他,可我越用力,他便把我按得越緊。

  手腕上的疼痛傳來,我伸出手使勁掰開他的掌心,一個用力——

  「嘶啦」一聲。

  袖口處被我不小心用力撕爛,沿著虎口一直撕裂到手肘,險些露出我手臂上的傷疤,我小聲驚呼一聲,慌忙將手臂藏在身後,抬起眼一臉警惕慍怒地看著郁瑾言。

  郁瑾言深深看進我的眼裡,眸中情緒意味不明,良久才沉沉問:「你就這麼怕我碰到你?」

  我抿唇不言,他卻死死盯著我,就好像非要我給出一個答案一樣。

  沒了辦法,我只能拿出林昕月的名號來。

  「郁總,這是林昕月第一次參加你家的宴會,你要是去晚了,她會很不自在。」

  聽見林昕月的名字,郁瑾言到底是冷靜了幾分。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錶,視線又落到我已經壞掉的禮服身上,忽然欺身向前,解鎖拉開我身後的大門,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抓住我,將我帶到他的家裡。

  「去換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