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到家還沒到七點,我坐在客廳上,一時之間有些恍然,抬眼看了一圈這偌大又空曠的客廳,覺得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
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在這個點回家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在這裡做飯吃飯。
這裡對我來說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一個睡覺休息的地方。
在我的印象里,一個家應該是炊煙不斷,歡聲笑語,有溫暖慈祥的母親,也有溫和沉穩的父親。
可是這裡什麼也沒有。
只有好像怎麼也過不完的黑夜,不管說什麼都沒有人回應的安靜。
我沒有心情和胃口吃晚餐,洗澡以後把手機關機,躺在床上,只想在這一刻睡到天昏地暗。
經過那天會議室的對峙之後,郁瑾言和林昕月安分了幾天時間,專場的準備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而我不僅要準備工作上的事,還要操心著周末的家宴。
在我看來,這是比曾經的郁家還要令我頭疼的晚宴。
至少曾經在郁家,我是有名分的。
可現在面對幾乎相同的那些人,我都不知道該以什麼名義去參加這場家宴。
周五下班後,我到公司附近的商場逛了逛,打算提前買點禮物帶過去,這種場合,總不好空手去。
心不在焉地轉過一個拐角,我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撞見了郁瑾言和郁夫人。
想躲已經來不及了,郁夫人眼尖,剛好看見我,眉眼俱笑地走上前來。郁瑾言跟在身後,神色淡淡,偶爾垂頭看著手機,沒有用正眼看我。
「時虞,這麼巧,你怎麼在這裡?」郁夫人說,「聽瑾言說你這段時間特別忙,好幾次想約你出來喝下午茶他都說你沒空,我剛才還說呢,讓他別當個沒良心的資本主義老闆,要懂得體恤下屬,不要讓你太操勞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時間沒和郁夫人打交道了,一時之間,我竟然分辨不出來她是真的在關心我還是在暗暗地提醒著我什麼。
頓了頓我才說道:「是我分內的事而已,郁總沒有為難我。」
郁夫人笑了笑:「來商場是想買點什麼?」
我看了郁瑾言一眼,說道:「周凌的母親生日,我買點見面禮。」
郁夫人的臉色有那麼一瞬間的不自然,卻又很快消失不見,笑得一如往常。
「是周凌叫你去的嗎?他這個孩子剛回國,沒什麼朋友,有你在我還是挺放心的。」
「那就一起逛逛吧,」不等我回答,郁夫人又笑著說道,「反正我今天拉著瑾言出門,也是給他舅媽買點東西,既然都是買禮物,一起挑挑也好,反正時虞你眼光好。」
她上前一步來挽住我的手,沒有給我拒絕的機會。
我就這麼跟著她一路上行到了五樓,這層樓大部分都是國際品牌,賣的東西都華而不實,主打的就是一個錢到位了,至於用處到底大不大,另說。
有錢人最喜歡的一套。
我隨意看了看,即便是放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上的商品,都足以抵我兩三個月的工資。
郁夫人看上了一條刺繡馬面裙,轉身問我:「這條怎麼樣?」
「好看。」我由衷地說。
是這個品牌的秋季走秀款,我在網上看見過價格,十七萬。
如果郁夫人建議我買這個,我想應該是我生平第一次拒絕她吧。
可沒想到,郁夫人只是笑著轉移了視線,隨口說道:
「不過杜英她不缺這個,之前周凌在英國的那個女朋友,送了一條馬面裙給她,是英國首相親自設計裁剪的,有了那種品質的東西,就很難再看上別的了。」
話說到這一步,我差不多就明白了。
剛才剛見面時郁夫人語氣中的提醒和諷刺並不是我的錯覺,她就是在警醒著我——
不要把主意打在周家身上。
周凌的父母看不上我的。
我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果然是母子啊,郁瑾言和郁夫人,還真是母子同心。